顿时直起了身子,满布血丝的眼睛惶恐不安地看向了皇帝。
“朕听闻市井多有流言,唱的是宫中有人杀人夺子,不知你可知道。”
他的话寒冷而又无情,直直戳在温夫人一直力图回避之处。
“陛下之意,难道只是诘问臣妾知否?”
温夫人并非擅于扯谎之人,一言一语便也露了马脚。
“看来,你是知道了。朕从未想到你竟然这种恶毒的女人,李夫人与你何怨何愁,不过就是奚落了你几句,你竟狠心害死了她!”
皇帝最后一点温情也随之便扯了下来,他一招手,他身后早就预备着的两个宫娥也就走了过来,一左一右便将跪在地上的温夫人拉了起来。
温夫人如同一枝折断的花枝一般绵软无力,任凭宫娥们拉扯着将她粗暴地拽了起来。
她多么想辩解自己绝无害李氏之心,可是如今事实就在眼前,李夫人死了,被她的弟弟害死了,她的儿子交由自己抚养,为自己在后宫增添了一分保障。
事实已成,再无辩解之地。
温夫人垂下头去,豆大的泪水自面颊落下,重重地砸落下来,她缓缓地跪倒在地,两臂却依旧为 宫娥束缚着,她像一只被狠心之人剥去花瓣的花,孤零零地剩着折断的花枝苦苦坚持着。
“陛下难道信臣妾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么。”
她满含泪水的看向昔日浓情蜜意的爱人,字字泣血,可是那人却不再回应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无措。
“臣妾只知感念陛下恩德,日日谨守宫规,听皇后娘娘训,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处,又何敢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流言杀人最是难断,陛下乃是圣明之君,故请陛下念在往日情分上,在事无定论之前,万勿牵连臣妾母族。”
她纤弱的身子折了下来,白皙圆满的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久久不起。
皇帝似有所动容,可是嘴唇嗫喏,终究未说什么。
温夫人站了起来,踉跄着在宫娥的押送之下走了出去。
碧娘正自高兴,盼着此夜温夫人能够再度怀上子嗣,可是她在冷风跪着等了好久,就听踉跄的脚步声传来,灯影交错照亮她的眼皮。
她抬起眼帘来,鲜血顿时飞溅在眼珠里,一片鲜红。
“啊——”
——
裴瑛虽未将裴明绘送去河东,却也不再见她,他吩咐了春喜夏荷二婢女,仔细看护小姐,如有不测尔等怕是承担不起。
二婢女诚惶诚恐,唯唯称诺。
————
“大人,宫里温夫人殁了。”
御史府干员传了消息到裴瑛近前。
裴瑛正负着手,闻言便转过身来,沉声问道:“怎么死的。”
“自戕而亡,听宫里消息,说是撞在黛云殿柱子上死的。”
裴瑛一抬手,便让他住了话头,随即一思忖,便吩咐道:“备马,去国狱。”
国狱乃是专门关押戴罪朝臣之地,不必一般牢狱,看守更为严密,加之裴瑛特地嘱咐,更狱丞狱吏绝无收受外人钱财之可能,所以,外面的人也绝无可能与里面的人通气。
夜雾深重,悬在国狱石门之前两盏风灯发着惨惨的红光,分外渗人。
持着刀枪剑戟的守卫踩着踏踏的步伐整肃游走,戍卫着国狱,在外等候的官员一见御史大夫裴瑛驾临,登时精神起来,大踏步而来。
裴瑛遂勒住缰绳,骏马长嘶变为走马,他翻身下地,稳稳站住,一旁之官吏顺势牵过马来。
“人怎么样了?”
裴瑛向着大门走去。
“人还清醒着,大刑已经上了,只是嘴太硬了,死活都不招供。”
国狱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裴瑛不出手则已,如若出手,则定然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国狱并非直接建于平地之上,而是半数陷入地下,推开沉重的箍着铁条的木门,狭长逼仄的由大石砌成的甬道便展现在眼前,阴沉而又潮湿,连甬道两侧的灯火都阴恻恻的,照亮裴大人的衣衫的青色竹叶,紧密的丝线幽幽地闪着惑人的光泽。
走到甬道的尽头,隔着栅栏的间隙,裴瑛如愿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