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迷惑,不可置信,再到支离破碎。
裴瑛的眼瞳晃动,似是有所动摇,嘴唇嗫喏着,可是终究闭上了眼,再睁开眼之时这些些微的动摇情绪已然消失不见。
一时之暴雨,总好过长久的潮湿。
他心道。
“哥哥说什么……”
裴明绘所有强颜欢笑的伪装逐渐碎裂开来,可是一息理智尚存,于是残破的笑意便支离破碎地挂在脸上。
唇上朱红褪色,眸中笑意艰难。
裴瑛见她如此模样,并未有关心之语,却也未有诘问之辞,只静静地看着她,末了,他的视线稍稍偏移,落在门前那落花缤纷的杏树之上,自扶疏花叶见看见那被月光映得明亮的云。
情意无限,奈何恨连云海。
裴明绘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的心想哭泣,可是理智却让她笑了起来。
“妹妹为哥哥高兴,若有朝一日,妹妹若是能够见到嫂嫂,妹妹定要为哥哥牵线,早日定下姻缘来才是。”
裴明绘笑了起来,但是末了又察觉到自己的面容有些扭曲,又有些水渍自眼眶流了下来,她抬起手来擦了擦,方又道,“妹妹真的好高兴,但听有些人说,哥哥若有了夫人,怕是就忘了妹妹了。”
裴瑛依旧长身立在光影交界处,他本神姿朗彻清冷独绝,虽居高位杀伐果决却依旧心怀仁慈。
他一贯疼爱裴明绘,最见不得她哭。
可是今日的他,却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一样,冷漠而又无情。
月光僵她所有的痛苦与纠结都映入裴瑛的眼眸,就如光线映入瞳眸一般,照出一般的颜色。
沉默的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碰撞着,白纱如云涌动不歇,冷风乍起落花翻飞。
他走了过来,抬手擦去她不断流下的泪水。
裴明绘隔着朦胧的泪水看向他,看着他原本清俊隽雅的容颜模糊成光斑,逐渐看不清楚。
“此乃谣言。”他的声音一贯动听,清冷间似有有清香流溢追魂十里,“世上无人,可与你相比。”
“你一日是我的妹妹,便永世是我的妹妹。无论是谁,也无法更改。”
一言定生死,让她情何以堪。
似乎在这一瞬间,任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瞬间断尽,就如门外的落花,纷纷扬扬,砸落在地。
“有了哥哥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
裴明绘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她只记得冷风似乎吹入她的五窍,冰冷了她的血液。
这一夜,杏花如雪。
裴瑛依旧站立不动,长案上的丝绢墨画没了镇纸压制,狂风一起,便呼啦啦地飞了起来。
裴瑛依旧没动。
看似一切都没变,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他闭上了眼,身上落霜如雪,寂寞如风。
裴明绘踉踉跄跄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脚步虚浮,艰难地扶住柱子,才堪堪没有摔倒,她弯着腰,而后扶着柱子,慢慢地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去。
原本所有隐秘的情丝轰然碎在心里,像是边缘锋利的琉璃碎片,将她的心乍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无声地哭泣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在此时此刻忽然改变了,可是裴瑛以前说的话却又清晰在耳,他说自己无意于婚嫁,却盼着自己能够寻觅良人。
此时此刻,难道不已经明晰地告诉她了吗?
他无意于她。
那次暧昧至深的错吻,却没有激起他半分的情丝,甚至让有了让郎君入赘的心思。
可是裴瑛日日夜夜忙碌不休,又哪有时间与女子相会呢?
难道是在梦里相会吗?
又或者是惊鸿一瞥便也再也忘不了。
裴明绘紧紧咬着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左右朝夕相处生死相依,都比不了那突兀而来的人吗?
长发曳地,如春草蔓延。
她的肩颈颤抖着,无声地流着泪。
难道他真的没有对自己有过一点情爱之念吗?
“你一日是我的妹妹,便永世是我的妹妹。无论是谁,也无法更改。”
冷峻决绝的声音再度回响在她的耳边,让她的心瞬间空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祠堂相拜结兄妹,此生此世不更改。
屋中春喜夏荷听闻小姐已然归府,却迟迟不见她回来,春喜便遣夏荷去外找,自己则在屋中等待小姐,备好一应盥洗事物。
夏荷甫一推开门,却见满目银辉,美人跪地。
“小姐!”
夏荷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忙前行将裴明绘搀了起来,艰难地将她扶了起来,但是裴明绘身体瘫软地似乎将全身的骨骼都抽去了。
“小姐,春喜姐姐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