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舟气短非常,怒极拍案,后将长案上一应漆具悉数扫落在地,一抬头却又见裴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可事实就是,他拿裴瑛没有办法。
陛下的信任与倚重,高超的计谋与心智,都是裴瑛的利器。
可就在此时,一黑袍之人披着一身霜寒匆匆走了过来,到了裴瑛身边站定,一拱手道:“大人,温珩跑了。”
“……”
裴瑛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他慢慢地偏过头去,好看的长眉深深蹙起,眼中也闪着迷茫不解之色。
陆珩舟闻言,怒气全消,抚掌而笑:“此事罢了罢了,人已经不在本相府中,御史大夫也就不必在本相府中徘徊了,来人,送客送客!”
*
一轮火红的太阳慢慢地从东方的群山之中升起,攀过群山跃上山头,而后慢慢地爬升到中天之上,光线落在满院晶莹洁白的雪花之上,折出冰冷的光来。
自出月门的长廊拐角处,站着一粉衣的小姐与蓝衣的姑娘,粉衣姑娘正是裴明绘,她正在此处翘首以盼,宽大的开着半袖桃花的广袖之中双手紧紧攥在一处,面上焦急等待之色随着白日光线的移动而更加浓重。
旁边那蓝衣的姑娘自然就是聂妩,她面上颜色也不大好看,显然也很为此事焦灼。
“小姐,先回屋中歇会罢。家主若在此处看见小姐,怕是脸色也不会好。”
聂妩斟酌着劝道。
裴明绘心里自然清楚得很,她紧紧抿着唇,压制着心中的不安:“我知道,可我更怕哥哥真的不理我了。如此,我还是情愿他骂我。”
梦里的那片刻疏离,叫 她胆战心惊,以致每每想起,便有揪心之痛。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就听隐隐的说话之声。
裴明绘急忙往声音的源头看去,而聂妩身体一凛,连忙就跑走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进的府门处仆从退开,裴瑛被一众御史大夫属吏簇拥着往书房走去,时不时偏头说一下话,目光在移动之间便擦过了扶柱翘首等待着的裴明绘。
他的目光极为微妙在她面上停留一瞬,便又回正,不再看她。
裴明绘的手慢慢地蜷缩起来,圆润的指尖扣住廊柱的朱漆,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她垂下燕眼来,长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来。
她慢慢地扶着阑干走下石阶,身段似乎也不复往日轻盈,裙摆被北风吹起波浪,她复又抬起眼眸来,裴瑛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等到西日临窗之际,夕阳漫山遍野地照了过来,茫茫白雪竟也有着锦缎般的绚烂。
等待所有紧急的公文都已经批示完毕,裴瑛才得空闲抬起头来,当夕阳的光透过半开的窗落进眸中的时候,他这才发觉已经濒临日暮了。
“进来。”
裴瑛将手中毫笔搁在笔山之上。
门咯吱一声之后,裴明绘方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两手提着裙子,低着头,没有发出一声声响,她走到公案之前,恭敬地跪倒在地。
“你跪什么。”
裴瑛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子吟有错,当跪。”
裴明绘抬起头来,看着裴瑛依旧低着头看手中的公文。
“你有何错。”
裴瑛依旧不抬头。
“你如此聪慧,行事不留痕迹,倒叫我佩服。”
裴瑛话里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裴明绘又低下了头。
心里对温珩的埋怨更甚,她本做着她的逍遥梦,谁又知道夜半三更温珩前来造访,以致于叫裴瑛撞进,自己反落得私会情郎之名。
自己虽然冤枉,可到底也不冤枉。
若非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招惹了这么个瘟神,哪里又会到今日的境地呢。
所以,裴明绘强行吃了这个哑巴亏,咽了这黄连苦,向裴瑛认错。
“只此一次,哥哥切莫生气。以后,哥哥说什么,妹妹唯命是从。”
裴明绘说得诚恳,字字都透着真心。
“我哪里有生气,我哪里又能生你的气。”
裴瑛终于掀起了眼皮,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几乎快气死了。
裴明绘无法教训,温珩又逃脱,几乎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让裴瑛无法心平静气。
裴明绘见他说话依旧阴阳怪气,便知他气得不轻,便膝行几步,行至公案之前,扬起下巴仰视着裴瑛,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倒映着裴瑛被金光勾勒的轮廓。
“此乃妹之真心,知犯此大不敬之大罪罪不可赦,,幸得哥哥力挽狂澜,才未铸成不可更改之大错。只妹惹得哥哥担忧,分外内疚,故请哥哥责罚,以正家风。”
裴瑛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