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走罢。”
“等等。”
裴明绘披着裴瑛的氅衣,走到大木箱子旁,从箱子里取出早就缝好的白狐裘,抱着它又走回裴瑛身边。
“这是……”
裴瑛微挑了下眉,待看清她怀里的东西,不由露出一抹笑来,无奈道,“我怎好穿女儿家的衣服。”
“不,这不是姑娘家的。”裴明绘抬眸看向裴瑛,看着他柔和而又俊美的容颜,压下心中的悸动,又垂了眼帘,一处的风灯的光投下来,照出她纤长的睫影,“这是我专门为哥哥做的,只是尚未来得及给哥哥罢了。”
“专门为我做的?”裴瑛讶然。
“嗯。”裴明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怀中的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略高她一个头的距离,裴瑛见状,便弯下腰来,让她省力地将狐裘披在他的身上。
毛绒绒的狐裘绕过裴瑛的颈项,裴瑛的目光不由追随着她的手,原本美如玉秀如葱的手却添了极为突兀的白色绢带,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瞬间起了狂涛,可是就在他回首,却见裴明绘正自认真地为他系着狐裘的系带,原本横亘在心头的杀意瞬间烟消云散,他的目光也变成了极为和善的噙着笑意的目光,像是一汪浮动着光的澄澈湖水。
裴明绘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又是一慌,又垂下了眼来,那日的误会压在心底,直叫她的心底发烫,心里的躁动的火焰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瞬间指尖也燥热起来,原本苍白的脸颊也红了起来。
她又是一慌,生怕裴瑛察觉,赶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岂料心越忙事越忙,原本很容易的一个结,竟然成了死结。
“好了好了。”裴瑛见她焦急之下,额头都冒出了汗,笑着说道,“我来罢。”
他按住她的手,可那异常的温度却让他瞬间抬起眼来。
“你的体温似有些不对?”
他伸出手来,扣住她的后脑,而后他与她额头相贴。
“可是受了风寒?”
骤然变大的俊雅面容毫无顾忌地贴了过来,她的心跳瞬间停止,铺天盖地的他的气息涌了过来,堵塞了她的思维。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要向后靠,想要退缩,裴瑛有所察觉,手上微微用力,便让她的头又往前了几寸。
他的吐息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热,又有些痒。
热在面上,痒在心头。
裴明绘生怕裴瑛知道些什么,赶忙偏过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却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又补了一句,“只是燎炉的火太旺了些。”
“那得请医工看看。”
裴瑛的额头离开她的。
“你莫送我了,外头风吹得紧。”
“哥哥哪里的话,平日路总不见哥哥,今日难道有些空闲,我也盼着能与哥哥多呆一会儿。”
她说得简单明了,里头的真情叫裴瑛丝毫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虽说已经不小了,但到底还是他的妹妹。
裴瑛的手抚过她的鬓角,将她一缕额发捋到耳后,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潜藏在心底那不为人知的情丝涌动着,生长着。
裴瑛将氅衣替她紧了紧,最后却还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那子吟就只送我一段路,接下来的路,为兄自己走。”
他们并肩走着,走在回廊之下,廊上每五步悬着一盏风灯,随着冷风的呼啸,它的光影也在风中变幻着,而一旦步出风灯的光芒,水银似的月光立即涌了过来,时冷时暖的光彩交替着,勾勒出二人并肩而行的剪影。
她多有希望现在的时间能过无限延长,这条路能够一直到延伸到天涯海角。
她偏头看向裴瑛,他的侧脸上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凝重。
或许有一天,哥哥能够了结裴家的仇恨,他真的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仇恨太过沉重,它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了一个人。
二人停在院门前,裴瑛偏过头来,将披在裴明绘身上的大氅又紧了紧,黑色的毛绒绒的领子顿时拥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她抬起眼睛来,纤长的睫影投下来,遮住一半眼眸。
“好好休息。此事,自有为兄处理。”裴瑛温声道。
他走下回廊,走出了院子。
裴瑛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裴明绘的身影,眸光渐渐暗淡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不知明里暗里推了多少求娶裴家女的人。
其中大多为攀附裴家之人,他们都不是真心为着裴明绘而来的,再就是贪慕裴明绘的容颜而来,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
裴瑛不可否认,他确实怀着私心,不想交妹妹交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她。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动她。
可是,就算他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就算他位极人臣,却发觉,各种危机却接二连三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