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贺景都没有从炕上起来。WWW.L〇Vё?UEDU.C〇М直到天色渐晚,直到贺母做好了菜汤,他才缓缓的爬起来。
“景儿,外面真没吃的了吗,你能不能再去找找?这是咱家里最后的野菜了,吃完就没了,往后可怎么办啊?”吃饭的时候,贺母又如往常一样,一脸悲苦的说着。
然而这次贺景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说自己会去的,他只是端起那碗足可以照出他影子的菜汤咕嘟咕嘟喝完,才说:“我找不到了,所有的地方都旱,到处都一样。”
“那、那可怎么办啊?”贺母满脸希冀的望着他。
“不知道啊。”贺景有气无力的笑笑,就继续去炕上躺着了。
贺母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最后总结为,饿的。
这几天每天就只喝一碗菜汤,贺景是真的顶不住了。
在炕上躺了没一会儿,他就爬起来去了茅房,站在茅坑边望着里面臭烘烘黑乎乎的粪水半天也没动。
过了良久,他拿起墙角的棍子在茅坑里翻了翻,果然就看到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窝头。
贺景就这样在满是臭气的茅坑边慢慢蹲了下来,看着那个散发着臭气的窝头发愣。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竟然连个茅坑都不如。
他都没有个窝头可吃呢,茅坑却可以。
有一瞬间,贺景真想把窝头从茅坑里捞出来吃了,可最终他还是没有伸手,而是拿着那个棍子,把窝头深深的、深深的摁进了这臭气熏天的茅坑里。
他……不能活的连个茅坑都不如。
他是人,是个人。
回到屋里,贺景躺在炕上慢慢闭上眼。
没人知道,这一刻的他,变了。
下半夜,贺景一如往常般早早的就起了身,只是这次他没有趁着天色未亮去找野菜,而是来到院子中的草垛后面,扒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又把草埋在头顶,只露出一点缝隙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天,渐渐亮了。可父母的房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直到日上三竿,屋里才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贺景就看到母亲去了厨房,过了约有一刻钟,母亲的手里多了些晒干的野菜,和一把粗粮面。
原来,吃的一直在厨房啊。
贺景怔怔的想着,静静的看着贺母把那野菜和粗粮面活在一起,一个又一个的做成了窝窝头,然后放到锅里盖上锅盖,开始烧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院子开始飘起菜窝窝的香气,贺景闻着闻着就饿了,可他没有动,直到窝头蒸好出锅,贺母端到房中叫父亲和哥哥吃饭,他才有了点动静。
贺景慢慢的、慢慢的从草垛里站起来,顶着一头草,就那么走下草垛,走出院子,走向那再熟悉不过的大清河。
屋里贺母刚把窝头端上桌就似乎听到什么动静,赶紧走出房门看了看院子,见没什么人才放心的回了屋。
贺景静静站在河边,望着不停往东奔流的河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想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要想什么。
他想,可能自己真的就像大哥说的那样,是个傻子。要不然,他怎么会来这里,又在这里看水干什么呢?
一个姿势久了脖子有些酸,贺景慢慢低下头,却正好看到河水里自己的倒影,他突然就笑了。
你看他头发上的杂草,你看他红肿的眼泡子,你看他脸上的泪。
咦?有泪吗?他居然哭了吗?
贺景迟疑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果然就摸到了一片湿润。
哦,原来他真哭了啊!
可他怎么没感觉呢?
啊,对了,他是个傻子,傻子怎么会有感觉呢?
可傻子也还是会饿呢,肚子真的好难受,它在叫呢!
还是得找点儿吃的给它吧,别人不管它,他得管呢!
可上哪去找吃的呢?
要不还是去八户村吧。
虽然他们很凶,可如果他饿晕在那里,那些人应该会给点吃的吧?应该会吧?
无意识的,贺景抬脚往东走去,一步一步,脚步虚软。
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贺景就觉得今天往那里去的路好像变远了,眼皮上也不知道是沾了什么,居然沉的让他用尽力气才抬起那么一条缝隙。
可不对啊,他脚下又踩了什么,怎么那么软呢。
贺景很疑惑,可还没搞清楚这些事,眼前忽然一黑,就栽倒在了河岸边的枯草中。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星子满天,肚子正在一抽一抽的疼着,提醒着他,
还活着呢。
啊,原来,这就是饿昏了的感觉啊。
贺景慢慢爬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又往东走,可没走两步,就再次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