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本打算以封条封禁,自然是不留烛火的。
二人摸黑走到屋内,郭之辅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燃,亮光瞬间充斥整个厢房。
“关门。”陈七低声道。
郭之辅转身将门关上。
“千户大人,这仇三让行事向来这般不经思索,还请莫要见怪。”
“这并非不经思索。”陈七说道,“在我看来,这是自作聪明。”
“说出我不守章程,再与我说法外留一线,意图让我感谢他,这般伎俩,终究是下三滥。”陈七轻轻摇头道,“只不过他一个府丞本应是你的麾下,怎见你二人却如同冤家一般。”
“千户大人莫提了。”郭之辅冷哼一声道,“你看他,哪里像是府丞的样子,出去被人看到,恐怕还以为我是府丞,他才是府尹。”
“这府丞一职本应由我举荐,但圣上不予理会,却是钦点了这仇三让,既然是圣上钦点,那岂会是简单的货色?”
“你也不知他的底细?”
“自是不知。”郭之辅摇头道,“只是见他言语之间不离圣上,又不知真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顺天府中人人都唯他马首是瞻,我这府尹,倒是没多少力度。”
陈七耸耸肩,并未回应。
只是站在屋中环顾一圈。
走到床边,捡起一根长鞭。
“鞭痕。”陈七突然想到蜀江背后的衣物破损,与这鞭痕极为相像,拿起在身前端详一下,“背后的淤伤,恐怕就是这个造成的。”
这鞭很是精致,乃是用三种麻绳捆绑而成。
“蜀。”陈七再看一眼这鞭上的握把,上面绣着一个蜀字,“这是蜀府亲制的兵器。”
“蜀府亲制的兵器,又留在这案发现场,这般随意的放置,恐怕是蜀尚书所为,并非致命伤吧。”
“想是如此。”陈七认同道。
陈七再往前走,见到桌前的地上有着瓷器的碎片,还有随意散落的书册。
“方才让你寻的佣人,可到了?”陈七转身问向郭之辅。
“千户大人,刚到。”郭之辅推开门,见到门口站着一个蜀府下人衣着的女子。
“进。”陈七摆手。
见是一年轻女子。
“你是蜀江府上的仆人?”陈七问道。
“回上差大人,是。”那女子欠身行礼。
“方才蜀江与蜀尚书争执之时,你都在旁?”
“是。”那女子只是低着头,小声道,“老爷来时,少爷房门紧闭,还是小女给开的,然后老爷就让我出去了。”
“那你在门外候着,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老爷和少爷在吵,吵得很凶。”那仆人回忆道,“在屋外听不清,但好似说了些什么,兵部......银两.....之类的话,再然后好似是少爷先摔的东西,再然后,就听到老爷发怒,扬言要打死少爷。”
“你可听清了?蜀尚书是如何扬言的?”陈七皱着眉头问道。
“这......这话甚是不敬......”那仆人此刻竟还在乎这些礼数。
“只管说。”陈七说道。
“老爷喊,老子今天打死你个不孝子,你这种畜生,真是死不足惜。”那女子佯装着蜀尚书的语气,突然叉起腰说道。
陈七倒被她这个动作逗乐了,但眼下案情要紧,只是心中乐一下继续问道,“说完之后呢?”
“说完之后好似又动了手,但时间不长,蜀尚书便气冲冲的出来了,屋中就剩少爷一个人。”那女子低着头,手中摩挲着衣角。
陈七沉默半晌,随即走到墙边的一幅画前。
这幅画是齐大家的雪中垂钓图,也称得上珍品,摆放在蜀江的厢房,看来是蜀尚书所赠。
不过这画现在恐怕一文不值,只因被鞭子无意间抽中,懒腰折断。
“那时就死了?”陈七皱着眉头,如若真是这样,那蜀尚书为凶杀人的罪名可就如同板上钉钉了。
“这.....”那仆人竟然沉吟一声,“老爷与少爷虽经常吵嘴,但从未像这次一样严重,所以蜀尚书离去之时,我怕少爷迁怒于我,便在门口侯了半个时辰才进去......“
“侯了半个时辰?”陈七皱眉,“那这半个时辰,厢房可有人进入?”
“一个人都没有。”这个问题她回答的很是干脆,连忙摇头道。
“待我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少爷躺在地上,我本以为他是喝醉了,往日少爷常有喝醉躺在地上的,但今日是怎么晃都没动静,我才知道少爷是......少爷是死了。”
“你刚进屋时,蜀江是如何躺的。”陈七赶忙问道。
“就,就躺在这。”仆人指指陈七身前地上凌乱琐碎的东西,“不,不是躺,是趴在这。”
“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