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雪的眼光何其刁钻。
常年呆在当朝礼乐最高水平的机构弦音坊。
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化,一句词的音调不准,皆被她看在眼里。
看戏中的她,收起那份嬉笑,表情严肃。
不过现在,陈七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芷雪很是满意。
见她再次收起严肃的表情,满意道:“看来此次我是趁你个大人情啊。”
“如何?”陈七再次问道。
“虽说是野路子,但是情绪到了,路子便正了。”芷雪认真的说道:“虽说还有诸多不妥之处,不过算是个好苗子。”
陈七点点头说道:“程青衣,你且说唱戏多久?”
程青衣思索一下,淡淡回答道:“不过,两年。”
话毕,芷雪表情惊愕。
白皙玉手遮住张开的嘴巴。
“你方才说什么?”芷雪再次问道。
“不过两年。”程青衣不知芷雪作何惊讶。
芷雪这才开怀的笑出,说道:“说实话,方才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说这等话,我能还只以为这是个喜欢唱戏的娃娃。”
“仅是带些悟性而已,也可调教。”芷雪看着程青衣说道,“不过若真是两年,那可就真的天赋异禀了。”
陈七点点头说道:“此为戏痴,自然不会骗你。”
芷雪嘴中喃喃道:“戏痴吗。”
随即自问眼前程青衣,“你可是唤作程青衣?”
“是。”
“可喜唱戏?”芷雪再次问道。
“喜。”
“闻你在饮江楼唱戏,那里的戏台是小了些,可曾去过京师?”
“未曾。”程青衣惜字如金。
“此处可有家人牵挂?”
“无。”
“可愿随我去京师?”
“京师......”程青衣难得沉吟一声,“去京师何故?”
“唱戏,学戏。”
“京师,可能隔三差五的唱?”
“可让你日日唱,你便可以此为生,入皇宫,舞宫宴。”芷雪如此说道。
程青衣甚是心动。
“可。”欣然答应。
此时门外一人直接闯入。
是那许久未曾见面的豹儿哥。
“大人,大人。”豹儿哥仗着那身横肉,直接闯过两名看门衙役,闯进小旗府。
陈七伸出手,示意那二人不用拦下。
两名衙役听令后,拱手转身离去。
“大人,程青衣不可走啊。”豹儿哥赶忙跪在陈七身前。
“为何?”陈七疑惑道。
豹儿哥跪地道:“青衣为我断江村戏班子的主儿,梦之后便无人撑起戏台,现如今他这一走,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啊。”
陈七呵呵一笑道:“原来是怕我将你的摇钱树掳走啊。”
“大人,这......只是我等无才,只靠这方寸戏台谋生,如今你却把.....哎。”豹儿哥叹气道。
随即陈七与芷雪对视一眼。
芷雪伸手,指指那名乐师。
乐师会意,将手中的琵琶轻轻放于椅上,转身从石台桌上,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上被白布遮上。
乐师迈着碎步,安稳的端着盒子摆在豹儿哥的面前。
豹儿哥不知何意,茫然的看着陈七。
陈七伸手示意他掀开。
豹儿哥听令,将白布掀开。
满满的纹银。
陈七发声道:“这程青衣近日确实在你这住下,不过他却也是无户籍之人,若是官府查下,你等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不过想来,我等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些纹银,算是买下程青衣了。”
“可还够?”
豹儿哥看到白花花的纹银,腿已然走不动路。
连忙说道:“够!够!够!”
三声之后,双手在自已衣襟上擦了半天,这才接过那盒子。
“既已接了这银子,从此往后,这程青衣之死活便不再关你事。”芷雪言道。
豹儿哥看到如仙女般的芷雪,眼睛亮一下,但是依然感觉这姿色比不上手里这些银子。
“自然不关,自然不关。”豹儿哥端起盒子,便要转身离去,“那小的,就告辞了!”
“去吧。”陈七摆摆手道。
程青衣见豹儿哥这般绝情,端着银子乐呵呵的离去,并无半分回头之意。
一时间五味杂陈。
陈七看着豹儿哥远去的背影,自顾自的说道:“这世间本就是寒来暑往,你且是这般纯粹,懂不得这般滋味。”
程青衣将头转回来说道:“这是何滋味?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