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近晚时分,仙阙音乘着昏黑的天色,一路避着人来到了厨房,此时颇超信正在里头替云獒煎药。?爱/阅/读??
颇超信见她进来,便赶紧把门带上,轻声道:“仙姑娘,你可来了,我在这都等好一会儿了。”
仙阙音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副管家,我出去寻了点不太好弄的东西,路上耽搁了。”
颇超信瞧了眼她手里的桑皮纸包,低声道:“这东西可是你手里之物?里头装的什么呀?”
仙阙音眼含幽色,凑近些道:“是朱砂。”
颇超信诚惶诚恐:“朱砂?这东西毒性可不小啊,如是掺着药汤服下毒发身亡,免不得肠穿肚烂,口唇青紫,这种显而易见的中毒死状,搁谁瞧了,都一定会心生怀疑的。”
仙阙音淡定地浅笑了笑:“这东西未必一定要从口入啊,你可以将它涂洒在伤口上。那云獒受了三十杖,想来下半截身子一定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段时间必得用大量金疮药。所以你只需将这朱砂粉掺进那些药瓶里,日日给他敷上几遍,要不了多久,这毒便会经血脉遍袭全身,坏了脏器,很快就会器竭而死。纵是不死,他的伤口也会变得日益严重,流脓溃烂,皮肉筋骨皆坏,疼也能疼到他断气。”
颇超信轻吸了口气:“孺人这般恨云獒吗?不惜担着杀人的风险,也要置他于死地。”
仙阙音嘴角挂起淡然的笑意,十分和善的样子:“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好比你厌云獒厌得牙痒痒,是因为他长期把你阿猫阿狗一般虐待。不过以后好了,他一死,你就能填位没藏府管家,往后这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得听你差遣。颇超管家,还请你将来多多关照我们崇明楼了。”
颇超信怯怯地点了点:“那是自然,此事若成,梁孺人就也算是对我有提携之恩。我颇超信自当涌泉相报。”
仙阙音将朱砂揣进他怀里,笑吟吟道:“唉,瞧你唯唯诺诺的模样,都到吃饭的时候,竟还在这里帮人煎药,哪有半分颇超家公子该过的日子。前几日王妃给孺人端来一碗驴肉粥,说是你兄长亲自猎的野驴,这同是公子,人家在草原上拈弓搭箭,意气风发,而你却在给下人当下人,真是让我为你抱不平。”
颇超信深埋下头,语气暗含卑微:“唉,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与我的生母出身低微。其实我能走到今天这份上,也都亏了王妃帮衬,若不是她把我弄到这的话,我早就被逼死在颇超家了。”
仙阙音抬了抬眼帘,徐徐道:“你这心眼可真够单纯的,这从火坑里挪到火架上,虽说那火是小点,可不也一样灼人吗?没藏家也有不少庄子别院,随便把你拨到哪个,也比待在本家给人呼来喝去的强呀。”
颇超信默了片刻,低低道:“或许……或许王妃在这里势单力薄,需要我帮衬她吧。”
仙阙音闲闲一笑:“帮衬?这话通常是用在兄妹之间的,可你与王妃的关系,我瞧着用使唤更合适。副管家,我们孺人听说了您身世后,对你的遭遇抱有很大的同情,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大可与我们说,不必同我们见外。”
仙阙音的面容看着极是温柔,这等和悦的脸色,对于颇超信而言是极少见到的,他连连点头,缓缓道:“颇超信多谢孺人和姑娘体恤。”
仙阙音的笑多了几分顽色:“好了,东西已经带给你了,我得回去伺候孺人用膳了,你忙吧。”
颇超信道:“姑娘慢走。”
怀中的朱砂似乎已暗暗散发出噬命的气息,他低着脑袋紧盯纸包,欣慰自喃:“在那个暴徒手里战战兢兢的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没有挨打,没有辱骂,没有一声声无端的训斥与威胁,这样的安生的日子,可算是盼来了。”
没藏家的执行私刑的小厮,许多都是曾在牢狱里待过的酷吏,个个都手活毒辣。往日里云獒领着这些人,不知打死打残了多少下人,可如今却也轮到自己体会这杖责的滋味。
三日下来,虽喝的抹的用了许多药物,但云獒的伤口却依然看着是触目惊心,那被棍打的地方紫红一片,迸裂的口子无不往外头沁着血点子,两条骨折的腿已与石头杆子毫无差异,总之自腰椎往下望去,愣是找不到一处好地。
云獒趴在床上不停地哀唤着,时不时的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梁念慈那个诡计多端的小贱人,原是国相寻她麻烦,她竟一通攀扯,祸水东引,让公子把火气撒我身上!哎呦……可怜我这双腿以后怕是要废了!”
颇超信赔了十足的笑意,安慰道:“不会的云管家,裘姚夫人派人送来的都是上好的金创药,对这伤口愈合有极好的作用。另外我今日特地去找有名的汉人郎中要了服吊命的方子,煎了碗三七丹参苏木汤,专治你这种皮肉淤血,骨折筋伤。”
云獒不知好歹的虎了脸道:“得得得,别光在那嘴上孝敬,这汤在哪呢,我怎么没见着啊?不赶紧端来给老子喝,你等它馊吗!”
颇超信恭顺地回道:“才煎好没多久,正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