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正站在一片荒野上。
地面被染成如剧毒般的紫色,一路延伸到视线所及之处。草木像是被烧焦似地呈现黑色,并弯曲成从未见过的模样。吹来的风带著诡异的微温,天空则是被乌云覆盖,光是放眼望去,就让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堤格尔不晓得自己是何时、如何来到这里的,但他对此并不抱持任何疑问,只是无言地信步前行。
乾涸的大地上只回荡著青年的脚步声。堤格尔发现自己的手上握著黑弓,但他并没有携带箭矢。
他看到在遥远的另一头有个疑似人影的轮廓,人影以和堤格尔相同的速度走了过来。青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过了不久,人影的轮廓逐渐变得鲜明,那是一名被黑袍包覆全身的矮小老婆婆。老婆婆的身高只到堤格尔的腰部,手里拖著一柄做工粗糙的扫帚。
两人没有交换视线和话语,就这么擦身而过。
不晓得走了多久后,远处再次看到了人影。那名人影和刚才的老婆婆一样,踩著脚步朝著自己走来。
人影的真面目,是一头巨大的怪物。它几乎有堤格尔的两倍高,肩膀宽得惊人,身材十分壮硕。它身上并没有体毛,皮肤的颜色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惨白;它的额上长有三根弯曲的角,其外貌让人联想起童话故事里出现的恶鬼。
这一回,堤格尔依然没有和恶鬼交换视线和话语,就这么擦身而过。
忽然间乌云散去,呈现出一整片的夜空。
宛如被鲜血染色般的红色月亮高挂天边。不知为何,明明变成了红色,堤格尔却明白那个物体就是月亮。
在那之后,青年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中前行,并与各式各样的人影擦身而过。这些过客包括了背上长了翅膀的可爱妖精,以及扛著鹤嘴锄的小矮人等等,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而不管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色都没有任何改变。
微温的风捎来了声响。那是浪涛翻腾时发出的声音,看来这里离海相当接近了。
眼前的视野骤然一变。
堤格尔正站在一处断崖的上头。
悬崖的下方似乎是一片大海,底下传来了浪花打在岩壁上头的响声。
他探头窥看,只见眼下是一整片绿色的海洋。过去所看过的蓝色世界已不复存,眼前的海面就像是将浑浊的绿宝石溶于其中一般,显得泥泞而黏稠。
堤格尔无言地凝视了海面一会儿后,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一股气息而转过身子。
只见一柄长剑倒插在地。
剑身上头布满裂痕,刃上也出现了多处缺口,有著羽翼外型的剑锷破碎得惨不忍睹。位于核心位置的红宝石从中裂成了两半,握柄被染成了红黑色。
堤格尔睁大了眼睛。迄今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反应的感情,在这时激烈地震荡著青年的心灵。由于冲击太过剧烈,他甚至发不出声来,身子也因恐惧而颤抖。
青年知道这把长剑的名字,也知道长剑的主人是谁。堤格尔虽然想喊出她的名字,但喊出口的只有痛苦的喘息。
堤格尔向长剑伸出了手——就在这时,他将视线投往数步之远的前方地面。
好几把同样腐朽殆尽的武器散布在前方,有些像是墓碑般倒插土里,也有些像是尸骸般散落在地——彷佛在宣告这些主人的最后下场似地。
「——啊!」
堤格尔发出了几不成声的吶喊,从床铺上弹了起来。
视野里是一片黑暗,冰冷的夜风刺著肌肤。
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的堤格尔猛喘著气,以困惑的神情坐在床铺的上头。被汗水溽湿的衣服黏附在身体上头。逐渐适应黑暗的双眼,告诉他这里是使节团借宿的宿舍内部,而他所在的正是自己的房间。
「是作梦、吗……?」
在自言自语后,堤格尔这才明白那肯定是一场梦境。
紫色的大地、红色的月亮、绿色的海洋——全都是现实里不会出现的光景。
还有那把伤痕累累、就算分崩离析也不奇怪的长剑——
——那一定就是艾利菲尔。
这时,堤格尔察觉自己的左手正紧握著黑弓。他虽然总是把黑弓置放在自己的手边,但似乎是在睡著时迷迷糊糊地抓住了。
在黑暗之中,堤格尔静静地凝视黑弓。他回想起过去曾从蒂尔·纳·法口中听过的话语。
——它们打算改变整个世界,包括太阳、月亮、大地和海洋。
刚才那段不祥的梦境,难道是黑弓让他预见的未来之一吗?
还是说,从凡伦蒂娜那儿听来的嘉奴隆真相,渗入了潜藏在堤格尔心底的不安,才会催化出那阵恶梦呢?
要是这个世界被改造成魔物们盼望的模样,她们就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我一定会阻止的,绝对不会让那样的光景上演。
在黑暗之中,堤格尔握紧了黑弓。
为了守护青年所重视的人们,这会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