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面露三分惊色的说道:
“倒是听说晋王长子沈鱼去了金蝉寺剃度为僧,却没成想这孩子还真就住在寺里不打算回家了?”
楚厚民长出口气,轻轻叹息道:
“这件事现在究竟是真是假,朕也摸不清头脑了,姑且就算是真的,那朕才是真该更加担心晋州的将来了。”
戚行知听出话里有话,于是没有急于接茬,略作思量后,他才恍然开口道:
“皇上的意思是说,倘若此事为真,那晋王就不可能扶持一个废了的儿子登上王座,换言之,这么多年来天下人眼中的无良纨绔,实则是一个心机更深的打盹幼虎?”
谈到这,楚厚民倍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不怪朕总是把心思打在晋王一家身上,主要是晋王手里握着的筹码,令朕寝食难安的筹码,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看在晋王对大炎立下不世之功的份儿上,朕愿意忍他几十年,哪怕是先死在他前面也无碍。”
“可朕怕就怕在,熬走了晋王,又上来一个更叫人摸不清底细的晋王,届时若是朕的膝下皇子们不堪重任,岂不是出不了百年,这天下就不姓楚了吗?”
戚行知听得此问,惶恐起身,双掌伏地,跪拜低呼。
“皇上,臣愿为楚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力保楚室千秋永盛!”
楚厚民心中感动,却一脸苦色。
“相国啊,你我到了这把年岁,叫朕如何去赌,等朕走后,相国还能再伴一朝新帝料理这江山社稷?”
“也对,那便许以罪将郑煜、曹景二人厚葬,着家中亲人金银抚恤,可好?”
所思所想在戚行知口中得到印证,楚厚民心里就踏实多了。
不过戚行知还是极为得当的补充一句。
“厚葬可以,但规格上还是分别官降一级为好,如此也算是给晋王一个交代,显得皇上不偏心。”
得到戚行知的提点,细细咂摸感觉确实是自己疏漏了的楚厚民,不禁点头一笑道:
“还是相国考虑周全,如此看来,父皇给朕留下的最大宝藏,当属相国无疑了。”
戚行知抱拳自谦。
“皇上过誉了,这不过是皇上日理万机,事务繁杂,不然哪需臣下提醒,又或者反过来说,倘若臣下不能为皇上稍稍排忧解难,事事皆由皇上一人英明决断,那国库又何必每年出银一笔,准时准刻的为我等臣子发放俸禄?”
楚厚民颇具少年心性的眨眼调侃。
“朕可否将此番言语,当作是相国大人对朕的吹捧?”
戚行知再度俯首三分。
“皇上切莫打趣老臣了,老臣若是那等溜须拍马之徒,早年又怎会次次气得先帝恨不得叫人一刀砍了老臣脑袋?”
“哈哈哈哈哈……”
楚厚民一阵畅笑,眼神透露着许多年前的回忆追思。
“相国倒是敢说,记得你我尚且年轻时,父皇每次在你口中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正确的,却也永远是丝毫不顾皇室颜面的,有好几回朕都以为你死定了,哪成想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父皇往你转身赴死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
戚行知面露尴尬之色,轻轻搔了搔额侧发丝道:
“那还不是因为大炎万里江山初定,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谁都不敢说那逆耳忠言,若是臣还不说,恐怕……”
“就算大炎不衰,也得乱上几阵子对不对?”
楚厚民接过戚行知不敢往下说的话,戚行知摇头一笑,并未回答这可以不回答的问题。
二人话题稍顿,各自落下几颗棋子,貌似盯着棋盘苦思冥想的楚厚民,忽然又头也不抬的说道:
“前些时日,启儿偷偷溜出宫去,往晋州走了一遭,听说还造访府上见了晋王。”
帝都诸事尽在掌握的戚行知闻言颔首,手上动作也没停,照旧下了一手没有半点攻击性的落子。
“这件事后来臣也收到了消息。”
楚厚民跟着落子。
“那相国可知启儿此行目的为何?”
“无非就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尝试去为自己增加更多筹码。”
“嗯,自古帝王家,向来都是免不了这个过程,所以即便我明知道他出宫了,也没有施加阻拦。”
“皇上圣明。”
“得了吧,知道相国你守得住底线,无论如何也不会掺和到我们家的家事里,但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家事那么简单了。”
楚厚民肃然端坐,戚行知也跟着挺直腰身。
“启儿是想替朕拿下晋王一句承诺,答应让其次子沈凉入帝都做驸马,嫁女儿这件事,自然不是启儿能替朕决定的,而朕之所以甘愿把最宝贝的女儿嫁给一个纨绔,无非就是像相国你说的那样,希望夜里能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
说罢,楚厚民又颇具自嘲之色的追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