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圆桌方向捕捉到一些浅黄色烟蒂,是谢浮的烟吧,怎么拿出来了不装回去?
他坐起身一看,烟竟然全部断成了两截。
九点过半,江边热闹不减,灯光秀刚开始最后一舞。
谢浮坐在酒店斜对面的花园,他抬头看星空顶,迟帘怒不可遏地跑来,一把扯住他的白衬衣:“你他妈那会儿说的什么鬼话?”
“在你爸妈面前洗脱嫌疑,让他们相信我跟你对象的关系了?”谢浮不答反问。
迟帘内心最不堪的一处被触及,他狠狠将谢浮一推,满腔遭发小背叛的怒火转为其他。
而其他里面混杂着许多东西,都在无声又震耳欲聋地嘲笑他天真幼稚——他在不能背起人生的年纪,妄想背起爱情。
谢浮拍了拍衬衫上的褶皱:“阿帘,你清楚我当时为什么说是,我这个发小尽力使出权宜之计,为的是先让你在你爸妈那儿交差。”
迟帘蹲下来把脑袋深埋进臂弯里:“他妈的……他妈的……”
他猝然起身,一脚踹在挂满彩灯的树上:“他妈的!”
那个时候爸妈都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眼里全是凝重的审视,一旦他暴露点破绽就会引起怀疑。
他暴露了,引起怀疑了。
谢浮给他打掩护,代替他做了那枚吻痕的制造者。
想到这,迟帘控制不住地怒吼:“你不承认,顾知之可以随便说个人糊弄过去。”
“随便说个人?你爸妈能那么好打发?”谢浮扶额笑,“阿帘,你是真看不透还是不愿意面对,当时你爸妈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必须要有个真名实姓的人站在他们面前。”
迟帘不愿意面对。
这事瘫到谁身上,谁都没法面对。
谢浮说:“顾知之还是你对象,没人要把他从你手上抢走,你们小情侣好好的,我跟他只是个幌子。你爸妈的事业在国外,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忙,这次旅行是挤出来的时间,下次他们再顾虑家庭生活就是过年,整个高三都不会跟你对象碰几次面,耽误不了你们谈恋爱。”
迟帘的面色极冷:“别他妈说这些狗都不听的道理,我现在就只知道,我发小在我爸妈眼里跟我对象成了一对。”
谢浮闻言,也一寸寸地冷了脸:“是我多管闲事。”
迟帘恶声恶气地咒骂一句:“本来就是。”
谢浮慢慢笑:“你有种。”
两个发小生平第一次这么剑拔弩张。
“我就不该在看到你们要被棒打鸳鸯的时候出手相救。”谢浮凉薄地说。
迟帘的理性给了感性一拳,感性立刻还击,它们在他心里厮杀,他的青涩轮廓线条痛苦地扭曲起来,艰难地喘息着说:“老谢,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走了,以后再有什么突发情况,别帮我。”
“我自己认。”他咽下泛上来的血腥,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自己认。”
谢浮直接撩开现实的遮布给他看:“你认了,就是下跪断腿出国套餐,附送你彻底失去你对象的消息,这辈子别想找到。”
迟帘的脖子上鼓起青色血管,这正是他的死穴,他不敢碰的地方。
大人了不起啊,在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事上真就了不起。
小孩怎么办,只能成为大人。
迟帘背过身,狠狠擦了擦眼睛。
谢浮好声安慰道:“阿帘,这次的意外重点不在我这个假冒的男朋友身上,重点应该是你要吸取教训,做到更加自控。”
迟帘自嘲,他不知道吗,他出发前对着镜子训练如何收敛眼神,怎么管理表情,更是在手机备忘录写了警语,他能做的都做了。
没用,顾知之已经掌控了他的思想,情绪,和灵魂。
他的脖子被套住,绳子在顾知之手中。
顾知之给他自由,他会窒息。
“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迟帘面对发小的提醒,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有时候你想得再周全都是扯淡,你就不是你,我说的你估计不明白。”
谢浮无声无息地咀嚼“你就不是你”这五个字。
迟帘在他旁边坐下来,两手大力抹了抹脸,指缝里溢出喃喃:“搞砸了。”
谢浮拍拍迟帘的肩膀:“怎么这么自暴自弃,都不像你的性子了,毕业以后,你想办法让他跟你一起出国就是。”
迟帘是这个想法,可他经历了今晚这出,好不容易被顾知之哄下去的迷惘卷土重来,更加肆无忌惮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计划能赶得上变化?”他自问自答,“赶不上。”
谢浮在这番话上似乎有点感同身受的意味:“随机应变吧。”
有大人小孩来花园玩,蹦蹦跳跳笑笑闹闹,带起来的嘈杂让迟帘太阳穴发涨,他闷闷说:“我没去见顾知之,我没脸。”
谢浮的指腹在手表的表盘上蹭两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