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离开码头,找地儿避雨。
豆腐坊的屋檐下挤了不少人,师徒四个加入进去。这场雨来得急,转眼间就成了瓢泼,夹杂电闪雷鸣,光线昏暗,好似从白天到了夜幕边上。
陈子轻拿掉头上的草帽,先是有一双眼睛看向他,接着就有两双,二双,很多双眼睛集中在他那块胎记上面,他视若无睹,邢剪却做不到心平气和,绷着面部发怒:“看什么看!”
左右两边避雨的人心道,不详啊。
一个汉子从另一头的尾巴靠近邢剪,打着身上的雨水和他耳语:“邢师傅,你义庄小伙计那块胎记,原来就有吗?”
邢剪不耐:“原来就有。”
汉子老实的脸上写着踌躇:“我说的话邢师傅可能不爱听。”
邢剪抗拒地警告:“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
汉子不说了,义庄帮他家人的尸体打捞上来,一个铜板都没要,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他走进雨里,想到那少年脸上的胎记,担心邢师傅被克,犹豫着找上邢师傅的大徒弟,那个看起来稳重明事理的姑娘。
哪知对方跟她师傅一样,都护着少年,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
罢了,尽力了,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青石板,陈子轻反过来安慰义庄二师徒,别人看习惯了说多了,就不看了不说了。
邢剪烦躁道:“不如去外地开义庄。”
陈子轻对他有这个念头感到诧异:“你不在江里捞尸了吗?”
邢剪捉小徒弟的湿马尾,水从他的指缝流出来,蜿蜒到他小臂里,他道:“可以不捞,你最重要。”
陈子轻想了想:“就在这里吧。”
邢剪沉声叹息,他眼神阻止要与人起争执的二徒弟。
魏之恕强忍下气愤,面色阴寒地盯着雨幕。管琼的表情也不好看。
小师弟不挡胎记了,是他自信了,不自卑了,他们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他人的眼光又着实令他们不满,却无可奈何。
好在小师弟心态很好,没受影响。
他们用余光观察小师弟,见他在和师傅搞黏黏糊糊的小动作,眉头一抽,他们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陈子轻没留意管琼和魏之恕的打量,吹着斜飞进来的雨问道:“师傅,孙班主还在乡里吗?我这段时间都没见着。”
邢剪无端听他提起这号人,有短暂的停滞:“戏班子到处走,谁知道在哪。”
陈子轻明白了,孙梁成又带戏班子各地表演了,那就不知道他离开前还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了啊。
雨稍微小点,师徒四人就去把飘在船后的尸体拖上来,放在岸边,围观的人很快便多了起来,其中有人认出尸体是谁以后就去通风报信。
尸体的家属闻讯前来,老的小的对着义庄师徒磕头道谢,老人颤巍巍的手打开手帕,将包在里面的一串铜钱递给邢剪:“邢师傅,多谢您送我小孙子回家。”
“江上茫茫,遇到即是缘分。”邢剪没要那串钱,“节哀。”
家属嚎哭着领走尸体。
陈子轻听着悲痛的哭声说:“是意外吗?”
“是不是意外,那是仵作的事。”邢剪把手放在他背后的蓑衣上面,推着他走,“寻常人家请不起仵作,所以都是意外。”
陈子轻边走边望背着尸体回家的人们,听管琼道:“江里正常溺死的并不多,主要是命案,杀人抛尸,掩盖真相。”
管琼看了眼单纯天真的小师弟,没再说什么。
四人回了义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这也是新增的规矩。
陈子轻没碰到尸体,依旧被邢剪强制性地打了香胰子,根根手指搓了个遍。
邢剪把脏水泼到院子里,坐在屋檐的小椅子上面敲鞋底,小部分烂泥被他敲得乱蹦四溅,大多都顽强地扒着不动。
陈子轻蹲在旁边看雨打桃树,忽然见到一团黑影,站起身道:“阿旺过来了。”
“阿旺!”他对着黑狗招手,黑狗跑近抖动身上的雨水,冲他汪汪叫,尾巴摇得并不急迫,懒洋洋的。
“没事啊,那你咋回来了。”陈子轻把黑狗叫到身前,摸他潮湿的毛发。
邢剪嫌弃道:“狗毛落了雨,又腥又臭,有什么好摸的。”
陈子轻戳黑狗额间白毛:“咱们别管他。”
邢剪瞪黑狗。
黑狗垂下尾巴,眼珠小心翼翼地朝他瞥了眼,很怕他。
“师傅,你跟阿旺有点像诶。”陈子轻忽然发现了新奇的事,一会捧邢剪的面庞,一会捧黑狗的脑袋,“真的。”
邢剪:“……”
他没好气:“你要你男人像条狗?”
“这有什么关系。”陈子轻在他耳边说,“我第一眼见到阿旺就很喜欢,原来是因为它像师傅。”
邢剪的左耳发痒,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