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建议道“要不我跟厂长说一下,争取让厂里发个通知,看看还有谁知道当年的事,拼凑拼凑,说不定就能搞清楚了。”
钟明看向他“搞清楚什么”
陈子轻不假思索“死的都有谁啊。”
钟明说“这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吧。”
“先不说厂里同志基本都是后来才搬到岭县的,本地人很少很少,”钟明不认同道,“这是悲剧,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无论什么时候掀起来都是悲剧。”
他干咳了片刻,嗓子破了,口气里多了一丝铁锈味“我师傅告诉我的目的,是想让我多留心电路,而不是要我唤醒当年那些人的痛苦回忆,让现在的人也跟着难过。”
“那就不全厂通报。”陈子轻拿诗集本给钟明的杯子扇风,好让滚烫的水凉快下来,“可我还是想弄到化工厂的遇害工人名单。”
钟明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嗓音低低的“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烧死过哪些人”
“我要说不知道你信吗”陈子轻临场发挥,张口就来,“可能是那批工人里有谁找不到回家的路,冤魂一直待在厂里飘荡,在我身体虚弱期间托梦给我了吧。”
钟明没出声,大概是无语了。
陈子轻生怕钟明接他的话茬,他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9号楼的电路让电工检查了吗”
“整个厂的电路都查了,确实是我师傅说的那样,只能多注意。”
“有没有什么要挖的地方”
“挖什么”
尸体啊,陈子轻在心里说。他总觉得按照鬼片的发展,宿舍楼底下都是尸体。不过也不太可能,工人死了,家属都会把尸体带回去下葬。
陈子轻放下诗集本,双手压着桌面趴上去,他拿掉面前的饭盒跟书籍凑近钟明,恳求地说“钟明,死亡名单的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钟明没同意,也没拒绝。
陈子轻又往他那边凑了凑,肚子撞上桌边,疼得闷哼了一声。
对面的钟明开了口“太久远了。”
“我问李科长的时候,他有点不对劲。”陈子轻给了个提示,“他说不定知道内情,有参与。”
钟明一口气喝掉陈子轻给他倒的水,覆着层汗毛的粗大喉结有力地一下一下震动,他放下空杯子,随意抹嘴“那我们约个时间。”
陈子轻“啊”
“我们总要交流。”钟明绷着脸,“我不方便来你宿舍,你也不方便去我宿舍,我们要定个私密点的谈话地。”
陈子轻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嘴上却说“那我写诗的地方”
“可以。”钟明站起身往门口走。
陈子轻急急地塞给他一个大苹果“你要是查李科长,不管查没查到东西,都不要把我供出来啊”
钟明拿着苹果走了。
陈子轻去外头看走廊的电线,一路摸着走,一手都是蛛网灰尘,粘腻腻的缠在他指间,搓都搓不下来,他拍拍墙壁,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尸体。
“向师傅,进来吃粑啊。”有同志在宿舍门口招呼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宗技术呢”
“潇洒去了。”陈子轻完全把宗怀棠跑在了脑后。
宗怀棠饿过头了,整个人都升华了,他在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大错特错的。
厂花去而复返“宗技术,你上次说的未知领域的探索。”
宗怀棠的眸光闪了闪,面上没反应。
厂花踩着小皮鞋走近,从包里拿出一团黑布,仿佛是在递手榴弹,鼓足了勇气说“这是我叔从港带回来的,你看的时候别被人发现,看完记得给我。”
说着就把那团黑布放在宗怀棠手边,再次谨慎地小心提醒“千万不要让第二个人看见。”
完了又害羞地说“我没有看,我是冲名字上判断的。”
宗怀棠捏了捏黑布,里面是碟片,他的手指紧了紧,松开,又紧了些,在做什么挣扎。
脚下的路劈叉了,走不走。
宗怀棠最终还是看了碟片,同志片,讲两个男人隐晦酸涩的性和爱,爱跟性别无关,宣扬世界应该多样化。
这碟片是不可能上映的,只能被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像同性纠葛的结局。
宗怀棠晚上没有回宿舍。
陈子轻没有独守空房,他去找汤小光,忽悠对方跟他一起去厂长办公室室。
汤小光的脸上蒙着一块布,在脑后扎了个蝴蝶结,手里一根树棍当枪到处扫,身子猫着“轻轻,我们一旦被保卫科的同志发现,那就等着被通报被扣奖金。”
陈子轻握紧光照度比现代差远了的手电,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我们注意着点就行。”
“你不是怕鬼吗,怎么敢大晚上的进山。”
陈子轻被汤小光突然提到的那个字给整得脚下一滑,及时抓住了他的褂子才没跪在台阶上“所以叫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