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答,只是“你中午去看看她。”
陈子轻心神不宁地度过了半个上午,产废了一把零件,他趁人不注意把废弃零件藏了起来。
免得传到刘主任那里去,要给他的思想上药。
陈子轻跟随大部队去上厕所,飞速上完就跑出来系裤带,后头有同志取笑。
“向师傅,你抖都没抖啊”
陈子轻笑笑,他把工作服的下摆放下来,在水龙头把手打湿就去办公室“宗技术,我想出厂,你陪我一道吧。”
宗怀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怀疑自己听错,他掀了掀眼皮,换宿舍长出了几条血丝“你让我干什么”这人在厂里都不够发挥的,还要到外头去丢人现眼
陈子轻低声下气“你陪我好不好,我给你买麻花。”
宗怀棠好笑“我差那个钱”
“再说,给我买麻花的多了去了,我桌上天天有,吃都吃不完。”
他从桌底下拖出一个白色尼龙布做的大袋子,将袋子口对着陈子轻的方向挑开,倒出来一大堆麻花。
陈子轻把一肚子的诚心实意和请求咽了下去,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在这之后,陈子轻找了钟明,对方办事去了,汤小光也不在,只能叫马强强了。
石阶底下绿树成荫。
马强强把自行车的后座擦了又擦“哥,你上来吧。”
陈子轻伸手搭着马强强的肩膀,一条腿跨上去,冷不丁地察觉背后有道目光盯了上来,下意识回头望。
宗怀棠蹲在一层台阶上,陈子轻欣喜道“宗技术,你改变主意”
“宗技术。”
温柔的女声从上面一条小路传来,是厂花,她换掉了车间的工作服,穿了件鹅黄色碎花裙,脚上一双白皮鞋,肩头挂着一个精致小包,难掩情与羞地走向宗怀棠,没有去管在场的路人甲乙。
路人甲陈子轻恍然,约会啊。
“小马,我们走吧。”他坐上后座,对马强强说,“还看啊,你也想耍对象”
马强强脸爆红“不耍不耍,我有哥就好了。”
陈子轻“”
“知道对象是什么意思啊,对象能给你的,我可给不了你,快骑车,走了。”
马强强手忙脚乱地骑上自行车,还很贴心地冲约会中的宗技术发出通知“宗技术,我带我哥走了昂”
宗怀棠蹲在那没动。
厂花扶着小包的带子往上提了提“怀棠哥,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吧。”
宗怀棠嘴皮子一扯,吐出四个字“朝三暮四。”
厂花的脸瞬间就白了好几度“你是不是,是不是听说了”
宗怀棠没回应。
厂花蹲下来,急切地解释“不是的,你别听人乱说,她们是想破坏我们的关系,我没有把你当厂长,你是你,厂长是厂长,我能分得清,我不可能那么做的。”
宗怀棠挑着眉毛扫了她一眼,没错过她的慌乱,一下就笑了起来“这么会玩。”
厂花想去抓男人的手,又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她红了眼眶“我来厂里是为了厂长,可我渐渐明白我对他不是男女之情,是对领导的敬爱,我向你承诺,我是想和你过余生的”
宗怀棠就听到了“敬爱”,某个人也是一样的敬爱法。
鼻息里是女同志身上的香味,这是老爷们擦多少肥皂都比不了的,像能融入水含进嘴里,耳边是颤栗的誓言和真心。
这种听觉跟嗅觉都热烫的时候,他张口却是一句“男性跟男性,靠什么打通”
厂花愕然“什什么”
宗怀棠仿佛是从什么世界的入口路过“我在研究人类对陌生领域的探索。”
厂花迷恋地看着他。
宗怀棠起身“不是要去国营大饭店吗,走啊。“
厂花欢喜不已“你相信我了吗”
宗怀棠瘸着腿下台阶,懒洋洋地说“我无所谓。”
无所谓是不是把他当他哥,无所谓有没有成为谁的心上人。
厂花从后面拉住他的袖子“我骗过你,你都无所谓,那什么才有所谓”
宗怀棠笑而不语。
厂花哭得梨花带雨,期盼的眼神投向他,又在他看过来时躲了过去。
宗怀棠把袖子上的手拨开“有手绢就自己擦,不要让男人擦,男人不是好东西,手绢才是。”
既多情风流,却也有着坚固的底线。
“我知道你有原则,讨厌被人欺骗,我没有机会了,迷途知返也没用了。”厂花从小包里拿出手绢,带着一抹花香,她擦着眼泪,期期艾艾地说,“厂里喜欢你的那么多,你会跟哪个同志结婚呢”
宗怀棠看树上麻雀,他是不小了,该结婚了。
还是放着吧,先去大饭店吃饭,自己一个人吃也行,吃完了在街上溜达溜达,说不定能逮到阿猫阿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