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全貌,只有零零碎碎的东西,还真假难辨。但那是对其他人而言,对邵勋这种穿越者来说,足够完善整个拼图了。
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过去一年间得到了什么?
思来想去,最大的成果就是从什长变成了队主,虽然管的都是一帮下至七八岁、上至十六七的少年。
这份成果有极大的可塑性、成长性,他一直在这个方向努力。
除此之外,第二大成果是获得了实际主管潘园的东海王妃的信任——他自认为。
王妃认可了他教授读书习字的行为,并不认为这是“阴结少年”,同时通过司空府的关系,送来了一大批笔墨纸砚。
这在某种程度上,赋予了邵勋种种行为的合法性。
他最近总琢磨,这份关系需要好好维系,深入挖潜。他已经感觉到了王妃的不安——事实上在这会,安全感是绝对的稀缺品、奢侈品——并下意识想做点什么,那么这就是他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有些憋屈、悲哀,但这就是现实。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摆弄棋盘的,绝大部分人终究只是棋子罢了。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跟着司马越“进步”而“进步”。
司马越已经熬死司马伦、司马冏两位“大哥”,现在司马乂是他的第三位大哥,他会不会趁着混乱的局势,招揽人手,暗中布局呢?
他相信会的,因为这是历史的答案。
政坛党羽之外,军权想必也是司马越关注的重中之重。
司马伦之乱时,洛阳禁军深度参与,互相攻杀,损失惨重。
此次火并,禁军几乎全程作壁上观,关键时刻甚至还关闭洛阳城门。驻于城内的宿卫七军就像聋子、瞎子一样,既不保护天子,也不出兵平乱。屯于洛阳近郊的牙门诸军只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才大举出动,消灭趁乱劫掠的外地世兵。
他们的表现让人满意吗?不,没人满意。
无论是天子还是宗王,都很不满意。
北军中候大概率要被整了,禁军诸将势必要投靠司马乂。届时,司马越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有扩大私兵规模的强烈冲动呢?
这就是机会了。
虽然好处未必能落到自己头上,但机会就是机会,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么,似乎需要多多表现一下。
“嗖!”长箭破空而去,直接射翻了一名正挥舞着马鞭,驱赶乱军步卒的骑士。
院墙上的军兵们纷纷喝彩,喧闹不休。
邵勋放下步弓,下意识瞥了眼正在院门后等待的八队队主杨宝。
他怀疑是这孙子告了黑状,因为他曾经被自己收拾过,而八队又是所谓的主力队之一,队主当然想更进一步。
说起来,都是督伯惹的祸啊!
谁不想升官?
这就存在竞争关系了,发生什么事都很正常。
同时,邵勋也有点感慨。
就他们这充斥着歪瓜裂枣的一幢人,居然也争成这个鸟样,该说底层军户们太卷了么?
但大争之世,似乎就得当卷王,不然就是炮灰的命啊,虽然卷王也有极大可能卷死自己。
杨宝听着耳边传来的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心中颇为不忿,更有些畏惧。
邵勋此贼,武艺确实了得,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他曾亲眼看过,邵勋在摸到一柄长刀时,动作从一开始的滞涩,到逐渐熟练,再到出神入化。
他觉得邵贼不像是在学怎么用长刀,而是在找回使用长刀的感觉和记忆。
这个妖孽!杨宝啐了一口。
“咚咚……”鼓声隆隆响起。
“吱嘎……”院门缓缓打开。
整整两百军士鱼贯出门,倚墙而立。
“杀!”呼喝声骤然响起,吓了远处正在观望的乱兵们一跳,脸上渐渐生出迟疑、畏惧。
他们是想抢东西,但不是傻子。
眼前这个农庄,有高墙,有守卫,看样子士气也很不错,上下一心。
更可怕的是,有个神箭手在高处,闲庭信步般射杀任何敢于靠近的人,箭箭咬肉,精准无比,搞得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主要军官们还在,即便对方有神射手,该攻打还是要攻打,毕竟军令难违。但这会么,军官们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谁还愿意提头卖命?
柿子当然是要挑软的捏了。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舍弃要死很多人的坞堡,转而劫掠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零散村落,不好吗?
所以,他们是真的想走了。
“嗖!嗖!”高墙上又是两箭射出,杀一人,伤一人。
其他弓手们见了,士气大振,也开始拈弓搭箭,射杀靠得过近的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