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这边坐。”
乐岚姬身子不便,只稍稍欠了一下身,算是回礼。
她的目光有些低垂,脸有些红,似乎不太好意思看眼前几人。同时有些慌,下意识扭过头,待看到邵勋的身影时,心才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卢志等人抬起头来。
他倒没什么,向乐氏行了一礼后,便去了池塘边的亭内落座。
王阐等人看着太弟妃高高隆起的小腹,神情复杂。
他们在河北与石超一起“口嗨”太弟妃有遗腹子,并打着这个旗号作乱,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凝聚人心的一种手段罢了。
但这会真真正正看到太弟妃已怀有身孕时,个个神情不自然,匆匆行了一礼后,灰溜溜走向凉亭。
“君侯,鲁阳令已经屈服。”凉亭内已传来卢志的笑声。
“哦?子道施了何等手段?”邵勋感兴趣地问道。
“一者,我令其征发丁壮,出给钱粮,组建侯国军千人。”卢志说道。
“哈哈。”邵勋笑了。
这招有点狠。
按制,侯国无论大小,皆置军千人。
问题在于,这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如今什么世道,鲁阳县怎么可能出这个钱?遍观天下,连公国都没几个养了足额的兵众,别说侯国了,你逗我玩呢?
但卢志这么要求,从律令上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占着理。
“二者,王、郝二位将军带着千余兵至鲁阳,县令一见,直接装病了。”卢志继续说道:“而今他不再管事,县衙上佐、吏员皆尊奉君侯号令。”
“好。”邵勋高兴地说道:“侯相出马,果然不凡,我本以为总得花几个月的时间,慢慢软磨硬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
“此赖君侯虎威。”卢志笑道:“若无洛阳、豫州、河北诸场大胜,可没那么容易。”
“子道过谦了,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邵勋摆了摆手。
卢志也不争辩,此时王阐等人业已入座,便又说道:“仆在鲁阳,收到君侯之信,已知谶谣之事。”
王阐等人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邵勋也收起了笑容,静静听着。
卢志其他才能不清楚,但他真的很擅长包装人设。
成都王司马颖是什么人,邵勋多多少少有点了解,但卢志愣是把他包装成了贤王一个,在河北名声极佳,得到了绝大部分士族的支持。
后来,也就是司马颖当了皇太弟,飘了,不听劝了,最终人设崩塌,露出了本来面目,让人大失所望——就这样,现在河北还有人打司马颖的旗号作乱。
甚至于,历史上整个西晋末年、十六国初期,都可以算作广义上的司马颖系势力与司马越系势力的争锋。
刘渊、刘聪父子难道不是司马颖封的官吗?
邺城将要告破的时候,刘渊甚至已经带了两万人去支援,只不过来不及了,最终被手下劝着退兵。
石勒、汲桑更是司马颖旧将公师藩的人,起家第一桶金也是靠着收拢公师藩残兵。
简单来说,刘渊分到了司马颖给的官,以此名义统领匈奴诸部。
石勒等人分到了司马颖的兵,兴风作浪。
邵勋分到了司马颖的老婆,也不亏,借鸡生蛋,第一个孩子就要有了。
是人是鬼都在秀,就司马颖全家毙命,惨。
“谶谣之事,信的人很多,认为其是无稽之谈的人也不少。”卢志说道:“从天子角度来看,信或者不信,全看大局。天子需要君侯效命时,哪怕内心深信之,也得忍着,待度过了眼前难关,才有秋后算账的机会。太傅或许也信,但他一时半会拿君侯没办法。”
“至于王衍。”卢志沉吟了下,道:“此人极好谈玄,或许信得最深。但他素无大志,但随波逐流,捞取好处罢了。他没有为了心中所求而破釜沉舟的决心,听得此童子歌,第一反应不是与君侯为难,而是与君侯相善。”
邵勋一听,赞道:“子道真是把王衍看透了。”
王衍是个标准的政客,绝对谈不上政治家。
他口才甚好,眼光极佳,很早就开始“备战”,布局深远。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卢志说的,没有清晰的目标,更没有为了这个目标而赌上一切,破釜沉舟的勇气。
王衍只想在规则内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他跳不出这个圈子,有路径依赖了。
“除此三人外,其余诸方伯或有威胁,但都不大。”卢志说道:“故君侯无需做任何事,等就行了。”
“等什么?”邵勋故意问道。
“等四方消息,再做应对。”卢志理所当然地说道。
邵勋笑了笑,道:“听子道一席话,恰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卢志不是穿越者,当然想不到再等半年,王弥就要一路杀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