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得到尊重和认可。
这等乱世,苛待勇士,本就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偏偏还是常态。
人是感情动物,勇士更有脾气和性格,以钱财赏之,以恩义结之,缺一不可。
“将军,若要西征,真要带上他们吗?”吴前跟在邵勋身后,轻声问道。
“不光他们,还有银枪军一部。伱觉得光靠操练,能练出好兵吗?”邵勋反问道。
吴前好歹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又如何不知?只是有些不忍罢了。只听他说道:“长剑军便罢了,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银枪军可有很多新兵……”
“新老夹杂,并非全是新兵。”邵勋说道:“我只带一幢人,辅以四百长剑武士。操练,终究是假的,即便列阵演武,士兵们也知道不会真的厮杀。但西征不一样,这是真打。即便没有轮到他们交手,只要去了,都有收获。”
俗称感受战场气氛。
训练之中,很难达到这种效果。但真实的战场,哪怕只是上阵站在那里,最终没轮到交手,心理上的淬炼也不容小视。
当然,原因不止于此。
想到这里,邵勋就有些唏嘘,同时鄙视自己。之前还想着,司马越不主动让他去,他就坚决不去呢,事到临头,他也在现实面前屈服了——
他现在很想去劫掠财货,为自家的小事业添砖加瓦。
邵园、潘园、金谷园三大庄园,去年大力收拢流民,侵占被人放弃的民田,大力耕作,但说到底只有1100余户庄客,一年下来产了六万斛出头的粮食,另养了524头大小牲畜。
但这三个庄园却是稳定出产粮食的机器,比云中、金门、檀山三坞强多了——这三家一整年只产了六万五千余斛粮食,养了392头牲畜,但入不敷出。
不过,禹山坞是例外。
这是个成熟的坞堡,虽然有些残破,但田地、沟渠都是现成的。去岁又送了一批流民过去,再加上阳翟县投献而来的百姓,现有2700余户庄客,产粮十万斛出头,另有590头牲畜。
银枪军手头还掌握着721头耕牛,长剑军手中有马骡千余匹——绝大部分已归还洛阳士民。
如果不算那些军器和现金(绢帛、钱、金银器)的话,以上差不多就是邵勋的主要资产了。
粗粗一算便可得知,去年的粮食缺口至少在二十万斛以上。刨去从弘农坞堡帅那里敲来的七万余斛粮食,还欠了不少债——财政如此恶化,与他积极收拢流民不无关系。
到最后,只能拿钱帛以及缴获的刘乔父子数千件军器抵了账,且还不够,又把战场上缴获的刘乔部数万斛粟填了出去,才差不多抹平亏空,所剩无几的资源则采买了部分材料,用作今年金门坞前期建设。
好在三大园和禹山坞去年秋收后都种了越冬小麦,夏收后还能种一季杂粮,今年的粮食缺口会大大减少,前提是不再接受新流民。
但这又怎么可能?豫州大乱,涌向河南郡的流民不知凡几,邵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千方百计想收拢一些。
他甚至连今年的学生兵都招了,主要来自受鲜卑蹂躏颇深的豫州梁国,共155名十到十五岁的少年,即将安置到金谷园内学习、训练、劳动。
所以,无论出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必须再捞一把。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没办法,野心家就这个鸟样,总是为财政问题所困,因为他们的欲望实在太强烈了。
而既然要去关中捞钱,有些事就不能让禁军来做,私兵部曲更为合适。
反正这年头带着私兵部曲为主公打仗的人太多了,邵勋带个千把人出战,没人会说什么,相反还要夸他忠勇。
围猎结束之后,众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一起,炙肉煮汤,好不快活。
新募的军士慢慢融入了这个新集体。
有钱拿,有肉吃,不比以往的日子强多了?
二月,邵勋又两次拜访曹军司,与一干被冷落的幕府士人喝酒扯淡。
期间,他还邀王瑚、段良、何伦、王秉、陈眕、苗愿等禁军大将饮宴,进一步加深感情。
以往的王国军老部下他也没忘记,找机会安排了几顿。
整个二月,就在这么吃吃喝喝中度过了,倒也不是没收获,至少他与禁军将官们的交情进一步加深了——至少表面如此。
永兴三年(306)——这次天子没有改元——三月,邵勋率部值守殿庭,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消息,司空率万余兵马北上,前往洛阳。
天子司马衷无动于衷,只下意识感到些许不安,但并不影响他吃饼。
皇后羊献容则像那被逼到墙角的母兽,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一年零七个月之后,司马越终于要回到这个天下的权力中枢了。
洛阳,很可能迎来新一轮的政治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