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思量片刻,沉声道:“此事由桓秘而起,我的想法是,桓秘未必长兄遗命,起阋墙杀手足之心,心术不正,需当严惩。www.moweiwenxuan.com但毕竟是我桓氏手足,我桓冲绝不做残害手足之人。我想让他终身为阿兄守墓忏悔赎罪,桓秘一脉,至此不得掌事,只经营家中事务,不得为官领军。”
桓秘在旁一听,心中既松了口气,却又丧气之极。命是保住了,但是这是被家族所弃,再也没有机会了。还连累了自己一脉的儿孙也没有机会了。
“五弟仁厚,老身觉得这处置已然仁至义尽。四弟,你可服气么?”南康公主轻声道。
桓秘叹息一声道:“任凭处置便是,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康公主点头,看向桓冲道:“然则桓熙桓济你打算怎么处置?”
桓冲道:“桓熙桓济违背父命,意图弑叔,不孝不伦,品德败坏卑劣。我的想法是,革除一切职务,逐回荆州,流放长沙郡山野之地,给予薄田寒舍,令二人自耕自食,读书劳作潜心改过。若当真能够改过自新,以后可宽恕召回。”
南康公主吁了口气,缓缓向桓冲行礼,轻声道:“老身感谢五弟仁义,两个孽障本该遭到更严重的处罚,五弟能如此宽待他们,他们若不潜心改过,还算是人么?桓熙桓济,还不跪谢你五叔。”
桓熙桓济忙跪地磕头,口中称谢。但一想到即将要去耕田读书的生活,桓熙悔之不及,眼泪滚滚,嚎啕起来。适才桓温咽气之时,他都没有流这么多的眼泪。
桓冲看也没看两人一眼,拱手对南康公主道:“阿嫂,我还有话要说。我知道,阿兄命我执掌军权和家事令人很意外,所以才引起他们的不满。我不知道阿兄为何这么做,但阿兄既然遗命如此,桓冲自当遵从。但为了避免再有人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我今日在阿嫂面前,当着众人之面宣布,我会上奏朝廷,让桓玄继承南郡公爵位。待桓玄长大成人之后,我将会把军权和桓氏掌事之权一并交给桓玄,以证明我桓冲并无半点其他心思。”
南康公主怔怔道:“五弟又何必如此?”
桓冲道:“为了我桓家大局着想。阿兄去世,此刻我桓氏正逢艰难之时。我只是希望我桓氏上下,不要因此人心浮动,胡乱猜忌。那样我桓氏将面临灭顶之灾。我的使命便是保全桓氏上下,我想这也是阿兄的心愿。但桓氏的一切都是阿兄创下的,我自不会越俎代庖,将来把一切交还给阿兄的儿子,交还给阿兄一脉,我也算完成了阿兄所托,泉下见了阿兄,我也能够坦然。”
南康公主肃然,缓缓道:“马氏,带桓玄出来,向他五叔磕头。从今往后,跟在他五叔身边,听他教诲,不得有半点违背。”
马氏拉着桓玄出来,桓玄此刻格外的乖觉,跪地向桓冲磕头。
桓冲拉起桓玄的小手,缓步走入屋子里。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兄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桓冲眼泪滚滚而落,扑上前去拉着桓温已经冰冷的手嚎啕大哭起来。桓嗣桓谦等人也纷纷跪下磕头,屋子里顿时跪下一片,嚎啕声震动屋瓦。
郗超抹着泪哭泣了一会,上前对桓冲道:“桓将军节哀,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
桓冲点头,擦干泪水,沉声下令道:“即刻上奏朝廷,禀报大司马亡故的消息。召集全军将领,大司马帐下官员前来大殿,宣布大司马遗命。准备棺椁寿衣,我要为阿兄亲自穿衣入殓。”
众人连忙应命。桓冲走到南康公主面前,拱手道:“阿嫂,烦请派人快马通知荆州三哥,告知阿兄亡故之事,告知三哥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三哥误会什么,不希望桓家再有混乱了。”
南康公主缓缓点头,她明白桓冲的心思。这件事由自己转述,那是最合适不过了。桓冲确实考虑周到,行事谨慎。或许这便是丈夫选择他接掌大权的原因吧。
天亮之后,低沉的号角在姑塾城中响起,大司马病逝的消息传遍全军。姑塾军民陷入了惊愕和悲伤之中。
……
四月初九清晨,桓温病逝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似乎像是过年一般热闹起来,大街小巷的百姓们都在兴高采烈的互相告知这个消息。
朝廷之中,许多人也是如释重负,喜笑颜开。有人得知消息当即摆酒庆贺,开怀畅饮。
桓温,就像是大晋头顶上的一片乌云,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现在他死了,怎不令这些在乌云之下被压抑的难以喘息的人高兴。就像是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一般,整个京城上下,都在为桓温之死而庆幸。
于是乎便可以在街头看到这样奇怪的场面,人们见面时相互寒暄的方式不再是问好,而是如下的对话。
“听说了么?那人死了。”
“是啊,死了。”
“死的好。呵呵。”
“确实死得好。喝杯酒去?今日我做东。”
“那可不成,今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