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彤云坐直腰背,满怀期待。虽然不期待李徽自谱的笛曲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但李徽学笛子三个月便开始自谱笛曲演奏,倒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水准。
李徽从腰间取出长条布袋,从里边抽出那管名叫‘紫萧风鸣’的长笛。横笛于唇,微微一顿,缓缓吹奏起来。
笛声刚一响起,只数个音符,谢道韫便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来。那笛曲悠扬舒缓悦耳之极,不久后曲意渐深,如烟似雾笼罩而来,一时间有时光转换,日月轮转,光影流逝之感。婉转之中,如泣如诉,似喜还悲,带着淡淡的忧愁,淡淡的喜悦,淡淡的追忆。
曲调如水流婉转轻柔,到中段曲意愈发深切。一时间,愁与悔,爱与恨,遗憾和追忆,欢愉和痛苦交织其中。仿佛一名饱经风霜,历经干劫悲欢之人在追忆自己的一生,回忆那些美好和悲伤的瞬间。
当笛声隐去之时,如万叶落尽,孤鸿在天,天涯尽头,远山如墨。孤影立于大地,说不尽的豁达和孤寂。
李徽缓缓放下笛子,转头看去,只见张彤云正痴痴的看着自己。而另一侧谢道韫转头看着窗外大雪,眼角泪痕宛然,正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张彤云轻声问道。
李徽微笑道:“此曲名叫《回梦游仙》。可还使得?”
“何止是使得?此曲令人愁肠百结,黯然神伤。我不知不觉竟落泪了。李徽,我实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你做出的新曲。你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贬损你,我的意思是说,此曲意境之深邃,令人叹止。很难相信你只学了三个月的笛子,之前对音律也不知,怎会做出这样的曲子?而且,你才不到弱冠之年,怎会有如此深刻的领悟?”
谢道韫并不掩饰自己感动流泪的事实,抢在张彤云回答之前说道。
李徽笑道:“我觉得感受同年纪无关。也不必是自己的经历才成。听到的故事,身边或者其他人的经历,都能生出感受,也能产生共鸣。我写此曲,并非写我自己。”
谢道韫点头道:“说的是,我便感同身受了。真是绝妙啊。真是没想到,你进步如此神速,怕是玄之也不如了。虽然技法上还有些生涩,滑音颤音连音的转折还待加强练习,但意境到了,技法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恭喜你了。”
李徽看向张彤云道:“都是师傅教得好。”
张彤云红了脸道:“是你自己悟性高,我都写不出这样的曲子。”
谢道韫道:“曲谱你记下来了么?”
李徽忙道:“此曲正是要请你帮我记下曲谱,我还没学会这些。而且,此曲本来就是写下来赠给你,为了阿姐而写的。”
谢道韫讶异道:“此曲为我而写?”
李徽道:“是啊。是为了感谢你赠笛赠谱,还给我找了个师傅。我奏此曲技艺情感都生疏,若经你润色修正,再奏出来之后,必是另一番境界。所以,此曲赠给阿姐,权当谢意。”
谢道韫点头微笑道:“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这首曲子若是四叔听到,定然是赞叹不绝。他最喜音律,沉迷其中,比之围棋还要痴迷。不说了,趁着我还能记得你所奏的曲调,我要去录下笛谱了。彤云,你陪着李徽喝茶吧。你不是还有事要告诉李徽么?正好告诉他。我去了。”
谢道韫起身来向李徽行礼,随即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