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马岳开始算起,她已经在宫中呆了三十多年了。
这三十多年里,崇德太后从一名琅琊王妃,成为皇后,后来成为太后。无论宫帷之中,还是朝野之中,都对她甚为推崇和尊敬。崇德太后这个称号便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总结之词,也体现了大晋朝上下对她的威望和德行的认可。
三十多年的时间,她见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经历了苏峻之乱,经历了丈夫司马岳,儿子司马聃以及侄儿司马丕的即位和去世。她临朝当过政,也退避在崇德宫中隐居过很长的时间。对于她而言,很多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了。
但是这一次,崇德太后却不得不期望佛祖的保佑,求得佛祖的庇护才能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因为这一次,她知道事态极为严重。
桓温率军抵达京城的消息她早已得知。关于南城外的情形,庾柔早已命人向皇帝司马奕奏报了。而慌张不已的司马奕也早就来崇德宫见过她了。
其实在司马奕来之前,侍中谢安也已经写了奏折呈递了上来。谢安在奏折上说的很清楚,这一次桓温率军前来,其志不小。谢安说,他会和其他大族一起尽力维护局面,但倘若局面崩坏,也请太后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谢安按照辈分上来说,其实算是崇德太后的舅父。因为谢安的从兄谢尚,便是崇德太后的亲舅父。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褚蒜子对谢安是极为信任的。谢安都这么说,可见这一次的局面紧张到了何种地步。崇德太后知道,谢安所说的崩坏局面是什么,那便是大厦将倾,天下大乱的局面。
崇德太后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笃笃笃”的木鱼声单调的响着,佛堂屋顶上的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落在佛像的脸上。让佛像的脸上的金光变得辉煌起来,仿佛活了起来一般。
崇德太后呆呆的仰望着上方的佛像,口中喃喃道:“菩萨保佑,保佑我大晋渡过这道难关,保佑我大晋社稷平稳安定,天下百姓免受涂炭之灾。若能遂愿,哀家远折寿十年以交换……愿意……”
“太后,太后。大司马桓温派参军司马郗超进宫,请求觐见太后,呈递奏折。”
佛堂门口,侍官突然的说话声打断了褚蒜子的祈祷。
褚蒜子愣了楞,怒声道:“哀家知道了,你已经来说了三次了。退下。”
侍官吓的赶忙退下,褚蒜子虔诚的向佛像磕了三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出佛堂。
穿过长廊,崇德太后来到了前厅之中,她看到皇帝司马奕正低着头面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司马奕看到崇德太后,忙起身迎上前来,口中焦急的说话。
“老太后,老太后。这可怎么办?桓温派郗超闯进来了,居然不是见朕,而是要见太后。这是为什么?这是何意?朕下旨将郗超抓起来,但是没人听朕的,说要听太后的。太后你下懿旨,斥责桓温私自率军逼近京城,令他赶紧走……赶紧走……”
褚蒜子皱眉道:“皇帝稍安勿躁,哀家去见郗超,瞧瞧是怎么回事。皇帝也莫要太担心,不要说出那些过头的话。现在桓温的数万大军就在城外,你要下旨将郗超抓起来?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么?你知道那是怎样的后果么?”
司马奕颓然叹息。司马奕今年刚刚三十岁,还很年轻。登基六年以来,他小心翼翼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敢有任何的过激言行和举措。对桓温,他更是礼敬有加,多次褒奖,请他来朝着主持朝政。迁就他的一切行为。但没想到,桓温还是率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