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低头,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郗超当然知道此事。当初袁真为讨好桓温,送了三名姬妾给桓温,都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子。其中一名叫阿马的,为桓温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名叫桓玄。桓温老年得幼子,对桓玄宠爱之极。
“桓公说的是啊,这世上的人便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不肯顺应局势,偏偏要倒行逆施。须知命数大道,浩浩汤汤,无可阻挡。人都要学会顺应大势人心,其实便也是顺应天意。那袁真偏偏不懂这一点,偏要和桓公作对,不知妥协,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郗超点头道。
桓温呵呵而笑道:“这世上的人,若都如景兴这般睿智便好了。”
郗超笑道:“似景兴这样的人可不多,桓公怕是想多了。大多数人,可都想反着来,都想成为逆流呢。桓公也不是不知道我大晋这些人的习气,越是特立独行者,越是吸引人的目光,越是名气大。有些人甚至以为,对抗桓公这样的人,才显得他们有风骨,才能获得赞美之声。”
桓温冷笑道:“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辈,老夫看的多了。老夫迟早让他们跪着来向老夫赔笑谄媚。又或者,老夫把他们全部赶到竹林里**去。他们也别吃饭了,啃竹笋喝溪水便是。”
郗超呵呵笑道:“也许那样的话,倒是正合他们的心意了。”
桓温瞪了郗超一眼道:“景兴,这帮人不足为虑,老夫可不在乎他们心里怎么想。老夫在乎的是王谢和天下大族怎么想。老夫知道,攻邺城失利之事,对老夫的声望影响甚大。这一次,我们攻克寿春,拿了袁真叛贼,五万叛军被我们全歼于此,这总让他们满意了吧?可洗刷坊头之败的耻辱了吧?这回他们没话说了吧?”
郗超肃容道:“桓公是说醉话,还是当真心里这么想?”
桓温道:“怎么?难道不是么?老夫在寿阳的胜利不够辉煌么?”
郗超苦笑道:“桓公看来真的喝醉了。此战完全不能挽回坊头之败造成的影响。王谢等人可不在乎什么袁真。他们只会认为,桓公是逼反袁真,夺豫州之地罢了。此战不但不能立威,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的紧张。桓公想以此得到他们的谅解和拥护,让他们感念桓公维护大晋的功劳,那便完全错了。”
桓温皱眉道:“你是说,他们反而会对老夫更加的防备?”
郗超看着桓温道:“桓公,其实依景兴所想,桓公其实已经无需再要强行得到他们的认可了。豫州已然在手,江左大镇已然尽在桓公手中。桓公有豫州之便,江州之钱粮,荆州徐兖之兵,已然完全掌控局面。既已如此,何必还要苦苦寻求那些人的认同?非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和赞扬?景兴认为,完全可以换一种思路。”
桓温抚须慢慢踱步沉吟,不置可否。
郗超沉声道:“桓公,当今大晋,王谢孤高,庾氏自大,天下士族,皆效其习气以为榜样。景兴说句桓公不爱听的话,慢说桓公挫败于坊头,便是桓公收复中原之地,也得不到他们的真正认可。在这些人眼中,桓公永远无法和谢安石王茂宏等人比肩。桓公的心思景兴其实很清楚,桓公无非是想得王谢大族支持,一切水到渠成罢了。但在景兴看来,却是痴心妄想。桓公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这些,他们绝不会拥戴桓公的。”
桓温双目如电瞪着郗超道:“景兴,你怕昏了头了。”
郗超拱手道:“桓公,景兴对桓公忠心不二,这些话其实也是景兴一直想向桓公说的。今日不妨开诚布公的说出来。若桓公认为景兴妄言,我不说了便是。以后也不会再提半个字。”
桓温皱眉沉思,半晌缓缓道:“那么,依景兴看来,老夫岂非是白费气力?”
郗超沉声道:“桓公,圣人出世,立德立威。但光以德行感召世人是不成的。若天下人顽固不化,便当立威以慑之。威德并重,方可令冥顽之人转变。景兴有两妾,景兴爱之,二人恃宠生骄,对景兴的话反而不理不睬。直到景兴身边一婢对景兴不敬,被我酒醉后斩杀之后,那二妾自此待我如上宾,也不敢吵闹骄纵了。虽然这两件事相差甚远,但景兴认为,这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施恩和立威并不矛盾。桓公若不展现强大的实力和威严,他们便不会惧怕桓公,便以为桓公只会跟他们讲道理。而只讲道理,却又是讲不通的。”
桓温伸手搭在装着袁真头颅的木盒上轻轻敲击,缓缓道:“老夫不能率兵抢夺,那会天下大乱的。老夫不希望走到那一步,那可能会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不能那么做。”
郗超微笑道:“景兴知道桓公的心思,景兴的意思并非要桓公抢夺,而是要他们明白,应该主动的将桓公要的东西送上来。”
桓温道:“你别跟老夫绕弯子,依你之见。老夫当如何?”
郗超收起笑容,缓缓道:“景兴建议桓公,效伊尹霍光之行,震慑天下,立威于豪族。让他们明白,桓公不是不能做一些事,而是不愿罢了。”
桓温神色震动,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久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