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亲事来得突兀,喜帖却是一一发到手了,湖上练气以上的家族都收到了请帖,除了郁家诸家都到场,西岸的筑基散修都派了人观礼,反而是费望白并未前来,而是派了嫡孙费桐玉替他来。
费桐玉还是一贯费家翩翩公子的作派,手中持扇,站在席中,言辞客气礼貌,却没有太多的喜意,观察着李家的种种,看着上首端着杯的李渊蛟,心中不无忧虑。
“李渊蛟……胎息巅峰…好快的修炼速度,虽然席上不曾见到李清虹,但以李清虹的天赋,至少也胎息五层了!李家之势过于昌炽,恐怕不是好事。”
费桐玉放下手中之杯,看了看一旁在位置上默默饮酒的青年人,见他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却能坐上首,应该是个重要的嫡系,开口问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李渊云正眯着眼想事,被费桐玉的声音惊了一下,费桐玉不识得他这无名之辈,他却晓得这位费家的嫡系公子,客气地答道:
“当不得当不得,小人俗人一个,在下李渊云,忝为李家嫡系,当不得仙人这样称呼!”
在山下行走了几年,李渊云已经全然没有稚嫩的少年模样了,多了几分圆滑的市井气,也试过民间不知道多少种传言能养出灵窍的法门,从求神到拜佛,从散财到求符,年年的折腾摧折了他的腰骨,让他像个满是疲惫的中年人。
“不知阁下与清虹小姐…”
“李清虹乃是渊云一母同胞的长姐。”
李渊云应了一句,费桐玉顿时精神起来,临走前弟弟费桐啸哀求了多次,非要带上十几封信给李清虹,费桐玉无可奈何,在宴上又寻不到李清虹,连忙问道:
“不知清虹小姐…如何可是在山上闭关?”
“正是。”
李渊云点了点头,便见费桐玉道:
“我家小弟……”
看看费桐玉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渊云摇了摇头,接着道:
“长姐让我提上一嘴,如今她修炼的功法绝嗣,渊云也不多说,仅此一言罢了。”
费桐玉也不是蠢物,微微一滞,心中也平息下去,只答道:
“多谢渊云兄。”
费桐玉本对李清虹也有好感,只是他性情冷澹,这好感本是出于李费两家的联姻利益和对李清虹天赋和行事的赞赏,他年岁较费桐啸要长些,对于情爱不再有什么执念,听闻李清虹不能为嗣,当即轻轻松松地放了想法。
数息之间,费桐玉的脑海中已经过了数念,只想着怎么劝说自己这个固执的弟弟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李渊云聊起来。
“我这一路看来,贵族的外姓修士之多,恐怕我费郁两家相加也不如啊……”
费桐啸望了一眼下首,笑盈盈地问了一声,李渊云只干笑着不回答,毕竟李家嫡庶人丁皆稀薄,这大片的灵田大多是由外姓修士来种,外姓多也是难免的。
费桐玉见李渊云不欲在此上多说,转移了话题,看着下首在位上规规矩矩的李家子弟,答道:
“不过贵族规矩严,早就听闻李家族法严苛,通崖老祖又正值盛年,也不惧压不住。”
李渊云哈哈一笑,开了个玩笑,笑道:
“何止严苛,我族中传闻,那族正院乃是森罗殿,这族规,是要将诸子弟架在火上烤呐!”
两人皆呵呵笑了,又开了几个荤玩笑,费桐玉心思还在自己的弟弟身上,与李渊云应合着,目光则在席上扫来扫去。
酒过三巡,费桐玉下定决心,便出了席面,站在林间透气,天边的落日一点点消失在山脉起伏之间,费桐玉颠了颠袖中的书信,掐出一朵红艳艳的术火来。
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那一封封费桐啸修改过不知多少回、整理得服服帖帖的小信,费桐玉苦笑着将其投入火中,望着那些信在火中暗澹下去,费桐玉喃喃道:
“啸儿啊啸儿,神女自往天山去,何念王侯人间情,断了念想吧……断了念想吧…”
费桐玉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与费桐啸说了,这信都交到了李清虹手中,李清虹不置一词,好叫费桐啸断了念想,当下看着这些缠绵悱恻的词句在火中化为灰尽,费桐玉终究微微不忍,苦笑道:
“这都是什么事,恐怕是我费家男子向来风流,故而得了这报应罢……”
费桐玉这才将手中之事处理干净,坐在台阶前默默饮酒,微微的红光却照亮的他的脸庞,他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红艳艳的天空,辨认了一番天上那物,失声道:
“怎么可能?”
天边已经浮现出一朵朵灿烂的霞光来,五光十色,绚丽多姿,在昏暗的夜空中格外耀眼,霞光层层叠叠,如海浪般自东南而来,最前方如大鸟般飘行着一艘巨船,伸出四对如凤凰般的霞光翅膀,似慢实快地飘荡过来。
身侧的宴会安静了下来,人人皆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被这法舟的磅礴气势所镇压,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