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又听到门外传出敲门声,迷迷糊糊起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问:“何事?”
顾诚在门外道:“老爷,韩强等衙役连夜赶了回来,说有紧急事求见。”
“打盆水来。”
顾正臣穿好衣服,洗了把脸,总算是清醒过来,走至二堂,见韩强、丁本等人甚是疲惫,有些疑惑地说:“你们返回句容,不需要急于一时吧,这是公差,驿站可以暂歇。”
韩强连忙上前,将一份文书恭恭敬敬递给顾正臣:“这是一个带刀武将送来的文书,让我等务必亲手交给县尊。”
“带刀武将?”
顾正臣凝眸。
沐英平时不佩刀,五戎倒是佩刀。
接过文书,看了看上面的字迹,便知道佩刀之人指的是东宫的带刀舍人周宗。
顾正臣挑开火漆,刚想看文书,韩强再次开口:“县尊,还有一件紧要之事。”
“讲。”
顾正臣抬起头,看向韩强。
韩强喉结动了动,不安地说:“二十五日,京师会派人送俘虏至句容。”
“这事本官知道。”
顾正臣皱眉。
韩强紧张地说:“可县尊可能不知道,护送俘虏之人,一个是羽林左卫指挥同知毛骧,另一个则是诚意伯刘基!”
“毛骧?!”
顾正臣豁然站了起来。
韩强、丁本等衙役错愕不已。
县尊的表现有些不太正常啊,一个是毛骧,一个是刘基刘伯温,你不应该震惊刘基将至,此人大名鼎鼎,运筹帷幄,有诸葛之才,为何惊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羽林左卫指挥同知?
顾正臣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刘基会来句容,这倒是令人震惊,顾正臣也渴望见一见这个被后世“神话”了的传说。可归根到底,刘基来句容,不会要了自己的命,而毛骧就不一定了!
毛骧现在还不出名,许多人并不知道此人。
可若是提到大明锦衣卫,那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站在锦衣卫巅峰的第一人,正是毛骧!
只不过锦衣卫设置的时间是洪武十五年,距离现如今还有九年之久,此时的毛骧,不仅是羽林卫的将领,还是朱元璋留在暗处的检校!
毛骧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将胡惟庸案从“擅权枉法”变成十恶不赦的“图谋造反”,从而在胡惟庸被杀之后多年,以此为借口,帮助朱元璋屠杀了一公、二十侯,连坐、死罪、黥面、流放数万人!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顾正臣心里有些发毛,若是应对不当,得罪了此人,说不得多年以后,自己就得陪着老胡坐在菜市口聊天了。
毛骧与刘基?
这个配置,令人看不懂。
毛骧是朱元璋的心腹,他来一趟句容,看一看,瞧一瞧,顺便调查下案件是不是如实,这都说得过去。
可朱元璋派了刘基一起来,这就令人有些拿不准态度了。
若是刘基单独前来,或带一家人来句容出游,顾正臣还不会多想,可这是朱元璋“派”来的,老朱是想干嘛?
着实想不通。
顾正臣打开文书,仔细看去。
这封文书是朱大郎写的,内容让顾正臣长长舒了一口气,对朱标、沐英、马皇后更是感激不已。
若不是他们三人,老朱很可能会让句容的血一个月都干不透。
惩前毖后?
顾正臣揣测着朱元璋的心思,朱元璋虽没有开口说杀多少人,其家眷如何处置,但朱标却在文书里给了建议:
男丁充军,开荒种田。
至于妇孺老弱,朱标没有提,很显然是让顾正臣依律令判案。
律令之中,除了谋逆大罪,株连三族,祸及全家的基本上没几个,一般性的死罪,通常不会全家都杀,多数只杀一人。
比如空印案,只杀主印官,其家眷可都没杀。
话说若是老朱心狠手辣一点,连家眷一并杀了,也不会有方孝孺(方孝孺之父方克勤为掌印官,被杀)辅佐建文皇帝,也不会有方孝孺举荐李景隆战神挂帅,朱老四未必有机会……
不过老朱嘛,超脱法律之外,一些罪不及家眷的,有时候也会特意嘱托几句,让其家眷吃苦受罪。
当然,这些事主要发生在洪武中后期。
洪武六年的朱元璋心态还算平稳,毕竟《大明律》正在紧锣密鼓地编纂,若老朱这个时候违背律令条文太多,很难服众。
至于中后期心态有了变化,不想以律令服众,转用刀服众,那是后来。
每个阶段的朱元璋,心态与手段不同。
现在,顾正臣看到了一个宽容的朱元璋,他允许自己按律令判决,而不是以他帝王的意志与情绪来决人生死! 大明:寒门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