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
王富贵看着一脸平静的顾正臣,脸颊上的肉微微抖动。
账房王全连忙走出,接过包裹打开,一堆铜钱刺入瞳孔。
惊呼一片。
颜三景老人看到如此多的铜钱,震惊地张开嘴。
大颜村的王婶、张叔、颜伯、周大娘等也瞪大眼睛,难以相信顾正臣当真拿出了钱财,还是近五贯钱!
赵雅儿揉了揉双眼,一脸疑惑与茫然。
顾家没半点积蓄,赵家早就打探清楚,无论是顾氏借钱,还是顾正臣借钱,都没人帮衬,这一点赵家也打探清楚。
可现在,顾正臣竟真的拿出了钱,足足六贯钱!
“假的吧?”
赵耀文瞪大双眼,顾家破败不堪,别说六贯钱,就是拿出六文钱都难。
之前一贯一钱十五文,是大颜村百姓一起凑出来的,举全村之力也不过只有这点,顾正臣凭什么能拿出四贯八钱八十五文!
知县李义看到这一幕,呵呵笑了笑:“果然如此。”
“县尊?”
师爷严彬有些惊讶。
李义解释道:“前日三里亭时,我就感觉这顾正臣过于平静,若非认命,就是有所倚仗。如今看来,他早就借到了钱。”
严彬皱眉:“可谁会借钱给他?孙财主可是将他轰出家门,县尊也是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就一定为真吗?”
李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若顾正臣没能从孙财主手中借到钱,走投无路之下,他应该再求告他人,顾正臣与梁家关系似是不错,至少应该会再跑一趟,可他哪里都没去,而是径直回了大颜村。
所有人都被孙财主家赶人的一幕给蒙蔽了,被顾正臣站在门口悲绝凄怆的样子给欺骗了!
“可恶的家伙,连我都被他骗了!”
李义暗暗咬牙,自负聪慧,竟然没看穿一个举人的戏码!只是,孙财主为何会配合顾正臣演戏?
王有成脸色惨白,愣在当场,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账房清点完毕,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如实禀告给王富贵:“两份合起来,整六贯钱。”
顾氏看向顾青青,一脸放松。
顾青青咧着嘴笑着,总算是把债还清了,哥哥不用佃入王家,自己也不需要卖给谁家当丫鬟了。
顾正臣释然,连日来辛劳、筹划与运作,总算是将顾家从深渊边缘给拉了回来!
没了外债烦恼,自己也好早点想办法进入洪武官场,虽说此时朱元璋正在思考帝王棋局,准备掀起惊涛骇浪,这时候进入官场随时面临倾覆,可游离在官场之外的无力,底层的危机,更令人痛苦!
只因为一次意外欠债,妹妹差点卖身,母亲跪地告求,自己也几乎要佃入王家,成为他们的掌中玩物!
这一次危机解除了,那下一次呢?
自己只是一个举人,不是官员,能踩死顾家的脚有无数双!
何况顾家已经彻底得罪了王家、赵家,这两个大户有财力,有关系,顾家不想被他们报复,踩在脚下一点点碾死,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入仕途!
我顾正臣宁愿乘风破浪,弄潮而立,也不愿苟在原地,任人欺凌!
王富贵伸手,抓起一把铜钱,又哗啦啦洒到包裹里,看着顾正臣,缓缓说:“顾举人,六贯钱,貌似不够吧?”
顾正臣凝眸。
顾氏连忙走出来:“王家老爷,先前欠下的,已用黄牛、耕地抵去,唯剩六贯钱没有偿清。现我们已凑足六贯钱,如何不够?”
王富贵冷笑一声:“顾氏,借钱不用还利的吗?这六贯钱只是本钱,利呢?”
顾氏脸色大变,连忙说:“我们借钱时,你可没说取利一事,为何在此时又提出!”
王富贵呵道:“笑话,自古以来放钱债都有取利。我朝律令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账房,算账!”
账房王全拿出算盘,啪啪几声将算珠归位:“顾家于去年十二月下旬借贷王家四十贯,至三月下旬满三个月,一本一利,月取三分利,每月当还月息一两二钱,三月累计三两六钱。三月底,顾家以黄牛、田地抵还三十四贯,剩余九贯六钱未还。”
“以六两本金来计利,三月至如今刚好满一个月,月息一百八十文。加上之前尚未偿还债务,总计九贯七钱八十文。如今只还了六贯,尚欠三贯七钱八十文。”
顾氏瘫坐在地上,痛苦不已:“怎么会这样?”
顾青青哭了,哥哥好不容易换来了一些钱,也堪堪足够还六贯钱债的,即使是再拿出来两贯钱,也无法将这个窟窿补上!
“王家好手段啊!”
知县李义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暗暗心惊。
严彬连连哀叹:“这下顾举人要吃大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