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那时候权倾一时,连韩王都不得不避其锋芒的姬无夜,在他死在被火舌吞噬的将军府的那个夜晚,身后积蓄的势力,不消几日,便被多方势力分割的荡然无存。
这场持续多年,明里暗里的角力,好像终于分出了胜负,落下了帷幕。在朝中站在姬无夜一边的支持者,被按到在断头台上斩断头颅;取得胜利的王室沾沾自喜,继续躺在金玉锦绣的温柔乡中做着春秋大梦。
目之所及,一切进行的合情合理。
秦之有韩,若人之有腹心之病也。
无形孱弱下来的韩国是秦国第一个挥戈指向的猎物,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秦帝国扫清六合的第一步。
这当然也是合情合理。
伴随着韩国在秦国铁骑践踏下的分崩离析,韩国贵族们奢华糜乱的生活逐渐尘封在厚重的埃土中,层层掩埋,不知不觉中淡出人们的记忆。
韩国灭国之时,世袭血衣侯爵位的白亦非奉命戍守偏远边关,战火飘摇中,亦失去了消息。
一片废墟残垣中,新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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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交手过后,白凤凌空扭转身形,在半空中硬是调整角度,自掌心推出内力硬生生正面对上白亦非袖口挥出的阴冷力道,劲风扫过草茎,摩擦出簌簌摩擦声。
凭借两者撞击产生的剧烈冲击,白凤将自己重重推出了那一片被玄冰覆盖的范围,调息内力,试图压下胸腔翻涌的血气。
白亦非很强,强到倘若正面对上他,白风都无法保证全身而退,更别提...张良....
早在百鸟,作为引导者时,墨鸦就有引导着白凤避开血衣侯白亦非的存在。
起初白凤感觉奇怪,却乖乖照做。
“‘百鸟’也好,‘夜幕’也好,他们并不代表黑暗,不过是黑暗中的一枚枚棋子。”
对白凤的好奇提问作出警告,墨鸦语气慎重,“真正的黑暗,永远会在出乎意料时到来。听话,离血衣侯远一些。”
真正...的黑暗...
冷静下来的白凤捂住胸口,撑起身子将视线投向院中心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身熟悉的红黑两色穿着,好似韩国的灭亡与他无关,赤色双瞳主动与白凤的视线接上,渗着血红色唇勾起弧度适中的微笑,像是简单的问候,却又潜伏着令人心悸的侵略。
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岁月的痕迹,但白亦非打破了这一规则。
凝重的空气压迫着肺部,冷汗浸湿白凤背部轻薄的内衫,混沌的脑内拉响警报。
真的....危险...
守卫在整个院子四周的墨家弟子,早已经被利器划破颈部,失去生息,汩汩的鲜血顺着逐渐丧失温度的皮肤滑落,渗透进松散的土壤缝隙中,泛出夹杂着土腥气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污黑的血泊中,不同于凝结成澄澈透明的冰雪,阴冷的玄冰混在着阴霾,自男人脚下肆意蔓延,将伏倒的尸体包裹起来,宛若吞噬人肉的活物,逐渐凝实。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其中人形的冰块沦为冰晶,消失在肉眼的视线中。
尸骨无存。
“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血衣侯大人。”
实力过于悬殊,张良被围困在升腾起的玄冰囚笼中,哪怕那些缠绕的玄冰未触及身体,肌肤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然而清晰吐出的言语依旧沉稳平和,“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
跌落在地上的宝剑凌虚,已经出鞘,锋利秀美的剑身沾满灰尘,洒上月色,却更黯淡几分。
“张家的公子倒是依旧伶牙俐齿。”夜色在男人笼上神秘色彩,白亦非斯条慢理说道,“如同韩九王子一般,话太多,可是会送命的。”
像是有感而发的劝告,然冷意更甚。
“我来接你了,”再次朝远处的白凤伸出手,白亦非重复道,宛若哄着闹脾气离家的挚爱:“这里的一切,只会埋没你的价值。我能给你准备更好的一切,发挥独属于你的价值。”
“你留不住我。”
面无表情的白凤微微压低身子,足弓绷紧随时准备应对袭来的攻击。
“我能留住你。”笑意莫测,白亦非指尖一转,原本沉寂下来的玄冰开始沿着张良足底缓缓向上蔓延。
彻骨的凉意逐渐吞没特属于人的温暖。
“来做交易吧,倘若他的命留下,你走,如何?”
“你的话又能信几分?”大脑传来阵阵抽痛,提醒着它的主人注意身体,白凤只得强打精神应对。
“信与不信,全在你;他的死活,在我。”难题抛向白凤,白亦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神色不虞的白凤,笑而不语。
你走,张良无声张张嘴,示意白凤快些离开。以白凤作为交换这种由头,他是断做不出来...哪怕是赌上性命。
注意到张良的小动作,白亦非意味不明的指摘道:
“过于固执,往往会断送掉自己的性命,正如韩非会丧命在六魂恐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