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依旧是一身浅蓝色儒家打扮,张良薄唇含笑,朝着轻落在面前的白凤拱手一礼。来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书生特有的儒雅温润,又有哪个人会知道其如玉外表内里的激昂叛逆。
“何事?”
拦在张良面前,白凤神色淡淡,看不出有寒暄的意思,毫无起伏的眼里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裹挟咸味的风从海的那一面吹来,无声的树林中飒飒作响。
“来邀一游,”即便是面对不配合的白凤,张良依旧能继续下快要夭折的话题,“后山的兰草难得开了。
和张良语言交锋,永远是一件吃力的任务。
“不去,”转过身冷冷回一句,明明知道对面人的话里有话,白凤却有些厌倦了兜兜转转的寻觅,“有话直说。”
“何必拒绝呢?”
男声柔和中含着几分低沉,却仍旧动听,而背过身的白凤却没来由的听出些许苦涩的意味。
恍惚的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张子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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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说兰草开花,白凤也未曾料到会是在幽深的山谷中,会藏着铺天盖地的白粉花海。
冷冽中含着清甜的香气,自花蕊中袅袅升起,逐渐在无形的空气中扩散开来,娇嫩花瓣上洒这缕缕日辉,随风而动,使得观者目眩神迷。
更可贵的,这里的兰草皆是野生而成,不知耗费多少年月,才成就此等景象。
“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张良走到白凤身侧,像是注意到什么,脱口而出的话中生发赞叹之意,“白凤你生的一双极善抚琴的手。”
十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哪怕只是随意的放在绷紧的琴弦上,也衬得格外雅致。
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后,张良才意识到唐突。
“不过看着干净罢了。”已经学会不去再在意这些,白凤只当他是说笑,淡淡道。
洗不掉的血腥气,只有自己清楚。
“听闻寻回心中所想,如此也算柳暗花明,良特来恭喜。”
知道瞒不过张良,白凤也没有真的想瞒住他,只是颔首示意,神色却不自觉柔软下来。
自然注意到白凤的变化,张良忍不住摇头浅笑,“很少见你会露出这一面。”
“我也很少见你这样的一面,”白凤直截了当道:“不如说是,脆弱?”
心思被点破,张良也不恼,“良只是思人而已。”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倏地沉寂下来的两人间,只回荡着穿林过叶的风声。
有些事情,两个人都明白。而潜藏于心底的期待,却大不相同。
许久,竟然是白凤率性开口道,“你还要继续下去?”
冷静的声线挂上微挑的弧度,格外抓耳,“昔日他与张相国商议送你前往齐鲁游学,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你又何必...”
说到底,他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说出这样的话。白凤低低吸口气,没有接着说下去。
兰花的味道萦绕在幽深的峡谷中,明明是心旷神怡的景色,却半分提不起观者的兴致。
着实是暴殄天物了些。
“良可以把这当做安慰吗?”长至腰侧的黑发随着主人的动作缓缓晃动,扫过肩膀处精美的暗纹刺绣,勾起的嘴角荡起一片奇异的低奢气场,“从你口中说出,好是难得。”
出乎意料的打趣最后却是落在了嘴下留情的白凤身上。
意料之外的白凤:??
“只可惜,目前为止,良并不想改变。”
意想之内的拒绝,心里叹气,白凤移开目光,换了一个话题:
“苍龙七宿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据说,它是一个天大的,却会携着毁灭一同到来的秘密。”阴影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张良一字一顿道:“绝对不能落在暴秦的手中。”
隐匿在迷雾中的苍龙七宿,对于现在的白凤来讲,是一个困难的解谜游戏而已。
于他来说,一切的重心,都那颗传说中神树上。
“我知道了,”思索片刻,白凤说道,“告辞。”
这次张良没有再出言挽留。
迈出几步,白凤后知后觉扭头回望,唯见孤零零立在原地张良的背影,脊背挺拔如竹,光辉与阴翳交错散在衣袍上,光暗共存,不可名状。
愣愣几眼投注其上,旋即收回,白凤哂然一笑,踏入一片暗色的阴影中,不再回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为此,哪怕是一同踏上道途的同伴,也最终会迈进不同的分岔路口。
更何况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