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背对着白凤站在窗边,眼神盯着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半晌过去,始终没有回头。
经历了这一顿闹腾,屋里面早已就成了一片狼藉,要不是灯还亮着,屋里人还在,沉寂着,旁人瞧去,还以为是庄子里遭了贼。
白凤无声的站在卫庄身后,一片死寂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又跌到了一个极端尴尬的极点。
窒息般强烈起伏的情绪过去后,蓝眸再次为冷静自持所代替,怔怔的盯着站在窗边男人的背影。
“卫庄大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失态时的所作所为,白凤犹豫再三,率先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却不知后面该接些什么。
此时,白凤脑中的词汇,显得格外贫瘠。
卫庄转身看向站在灯火之下的白凤,随着夜风晃动的纯黑色宽大衣袍同身后窗外浓厚的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深沉的苍眸,难以捉摸。
“你有什么想说的?”卫庄将鲨齿安放一旁,一步步朝着立在一旁的白凤走去,沉下的声线随着气息的脚步,在安静中撞击着。
“是要说你和那个人感情有多深厚,还是说你打算背叛....”卫庄顿了顿,自嘲的嗤笑一笑,“...就像刚才你反抗一样,挡在他前面。”
“我...”白凤话还未说完,便被卫庄打断。
“你要离开流沙吗?”
两人面对着面,呼吸可闻。
白凤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在那双苍眸无声的逼问下,犹豫着难以决断。
“现在,我给你选择。”卫庄直视着那双蓝紫色的眸子,放缓嗓音,一字一顿道: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离开流沙,做你想做的。”
他在赌,虽然胜率并不大,但他依旧选择好了赌注。
“但,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虽然一贯强势,但这并不意味着卫庄不会温和却暗藏咄咄逼人的法子。
右手手指顺着白凤紧绷的下颌线条而上,轻附在白凤侧脸,卫庄垂下眼帘,不疾不徐道,“如何?”
上挑的音调,像是一句平日里在平常不过的问候。
有时候,必要的让步,会得来更大的回报。
翱翔九天的凤凰不会屈服于威胁,却往往不自觉的心软于世人的恳求。而白凤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将来,卫庄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带着剑茧的指腹蹭过白凤望向自己出神的眼尾,指下一片细腻,更令人爱不释手,不自觉地摩挲直至泛起绯红,染上脆弱。
当看到那双饱含着诧异不解的清亮眼底浮出隐晦的迷茫彷徨时,胜利的天平便倾斜在卫庄这一边。
“我...不会背叛流沙。”自从来到紫兰轩后,白凤便从来没有想过与流沙脱离联系,也许是因为韩非的托付,亦或是紫女的嘱咐,还是....他舍不得?
但不论如何,这时候的白凤,确实做不出卫庄给的决定。
所以,卫庄赌赢了。
安抚似的将白凤垂于脸侧的一缕发丝挑至而后,卫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在白凤回神挥开自己的前一刻拉开两人间略显暧昧的距离。
还是不够,想到墨鸦和白凤熟捻的举动,卫庄心底叹息一声,道:
“只是,我有些不解。”
吸引来白凤的目光,卫庄俯身伏在白凤耳边,自顾自的说道:
“几年后与你再次相见的他眼里,这时候你,究竟是流沙的白凤凰,还是残留他记忆里一抹百鸟时的回忆?”
从卫庄的角度看去,白凤的侧脸线条能清晰的映在眼底,连同那微微颤动的鸦羽般浓密的睫羽一起。
合纵连横,游说诸国,乃至左右整个天下,鬼谷弟子所要学的,绝对不单单是横贯八方的剑招。
他的话,恰恰却是白凤不敢想。沧海桑田,人事变迁,哪怕是离了尘嚣的白凤,都存着惶恐。
毕竟,墨鸦心里念着的,不过是百鸟中白凤,而不是身为流沙白凤凰的他。与百鸟的他时相比,自己现在的着双手,又沾着多少鲜红的颜色,别人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却记得一清二楚。
他是白凤,但他早已不是墨鸦眼中的那个白凤。
有时候,卫庄要比白凤还要了解他自己。
而说出这一番话的卫庄明白,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但若是个死而复生的活人与他争....
胜负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