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便是正当午的日头,落在人身上,也显出一种虚幻,并不叫人觉得温热,狱卒在城门口只耽误了一小会的功夫。m.LOVEYUEDU.COM
眼看着温筳与罗成镜往城门边走了,旁的送行的人,也三三两两散去了,狱卒们匆匆看了眼犯事的家眷,数了人头,便赶着他们启程上路。
温筳看着边上朱红色的城门,难得见着罗成镜有些出神,她将自己方才因与罗夫人说话,而从衣袖中拿出来的手又放回了袖子里。
森凉的寒意一路从手臂传遍身体,温筳吐出一口气来,刹时便觉得更加清醒了些。
没等那队人走远,温筳斟酌着对看起来仿似有些恍惚的罗成镜开口道:“方才我叫豆沙备了些路上吃用的物件,虽是不多,却能叫母亲好受些。”
温筳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扫了边上一眼,瞧着周围空旷无人,才又小声地靠近罗成镜道:“且我叫楚侍卫打听过了他们会被流放的小镇,一早便去了话,叫那里的人关照些,兄长不必太过忧心。”
这话说得有些含糊,回过神来的罗成镜却也听懂了,温筳因为看出了他的忧心,却又不好出手关照,这才提前打点。
只不过这关照的人里,大约也只有罗夫人一人罢了。
罗成镜目中含了两分感激的神情,朝着温筳看去,却见她安抚地对着自己一笑。
并不热烈,却金灿夺目的日光落在温筳瓷白的面颊上,竟将她那略带攻击性的艳丽中和了些许。
只留下眉眼的精致,已经满面柔和。
罗成镜一愣,只觉胸膛中有什么被凶狠地一刺,紧跟着,便涌起了一阵叫他不安的疯狂跳动。
仿佛是什么叫他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卷土重来,变得更为凶猛难以克制。
罗成镜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才勉强将心中汹涌澎湃的心绪控制下来强迫自己转过投去,不再看温筳璀璨明亮的双眸。
“兄长,怎么了?”
温筳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看着忽然转头过去的罗成镜,右手覆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上。
念着近来事多,又天气寒凉,温筳不免有些担心罗成镜是旧疾复发,走了上去一步,将好容易有些捂暖的手从衣袖中取出来,朝着罗成镜伸过去。
想要搀扶一把看着脸色不大好的罗成镜。
谁知罗成镜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温筳伸过来的手。
白雪朱门,两人之间横亘着用力呼吸吐出来的白色雾气,渺渺淡淡,叫人看不清对面的神情。
温筳的手僵在半空里,有些不明白罗成镜为何突然后退,便皱了眉朝着他看过去。
却见罗成镜目光茫然又有些恍惚无措地看着温筳的手,面上流露出来一种温筳看不大懂的复杂情绪,却转瞬即逝。
罗成镜勉强朝着温筳一笑,从干涩嘶痛的喉咙中挤出来一句:“我无事,只是往后府中无人,一时不大适应。”
胡乱寻了一个听着便有些虚假的理由,罗成镜低垂眉眼的瞬间,便将自己眼中不该出现的情绪收敛地干干净净,不肯叫温筳觉察分毫。
等到再抬眼的时候,便又是那个芝兰玉树,平静无波的罗家长公子。
他若无其事地将右手从心口放下来,尽力忽视自己心中翻涌不断的情绪,神色如常地道:“禾妗不必担心,不论是我,还是母亲,都没有关系。”
顿了顿,罗成镜似是怕温筳再多问,便干脆道:“年关里事情不少,我便不叫你去我买下的宅子里了,待过些时日,我再去三皇子府里看你。”
说话间,又是一副关切兄长的寻常模样。
温筳狐疑地看了罗成镜一眼,却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她已经将手收了回来。
只是目光上下在罗成镜身上逡巡了一回,见他却是面色红润,并未有发病的症状,这才将心头疑惑稍稍放下,点了下头。
见温筳未曾深究,罗成镜松了口气之余,心底却也有些失落。
他勉强笑了一下,与温筳道了别,转身进了那顶小轿子的背影竟显得有几分狼狈的落荒而逃。
温筳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罗成镜不同寻常的怪异模样,却又有些难以言明,只心中有些隐约,却仿佛叫人惊骇的想法。
却转瞬又被她自己否定了去。
温筳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哂笑了一声,将那个可怕的念头晃出去,在豆沙与梧叶询问之前,便先开口道:“既然都走了,我们也回府罢。”
辘辘的马车声逐渐淹没在重新喧哗鼎沸的人声中,缓缓远去,与那顶慢慢悠悠的灰布小轿背道而驰。
温筳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日头正稍稍朝西边去,她才从车马中下来,便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闻淮卿已经从被放回府了。
她略一挑眉,却也没有太过惊讶,早先里她去寻过孟贵妃,便知道等不了几日,孟贵妃必然会有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