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天暗地格外早些,躺在床上的温筳,仿佛一睁眼,一闭眼,一整日就这般过去了。「爱阅读」谁也不曾想到,她这场小病,断断续续地竟延了好长一段日子。
就连更严重些的梧叶,都已经好利索,重新回来服侍。温筳都没见得好上半分,反倒似病得更重了的模样,整日昏沉。
雕花窗棱上啪地一声,像是枯了的竹枝打到的声响,温筳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窗格外探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脑袋来。
“七妹妹?”温筳从床上爬起来,眼中雾蒙蒙地打了个哈欠,“你来寻我玩么?”
罗旻嘻嘻笑了两声,指着温筳莫名其妙就道:“姐姐,吃药药。”
披上一件狐狸毛的大麾,温筳就想出门去将罗旻带进屋里来,外头天寒地冻的,她怕罗旻也生了病。
哪想罗旻一骨碌就跑远了,口中还欢快道:“姐姐,吃药药,绿丫头,吃药药。”
温筳瞧着她跑远的身影一愣,半推开着门外吹进来一阵凉风,冻得她一个激灵。
“五小姐,您怎么下床来了?这病还没好,可不能再着了凉了。”采桑端着才煎好的药汁,一眼就看了门口愣神的温筳,慌忙要将她扶进屋里。
可碍于手上不得空,只能着急地提醒。
温筳听声看过去,目光落在采桑身上,绿白色的崭新夹袄便刹时冲进了她的眼眶。
温筳顿了一下,恍然想起来,采桑似乎是格外偏爱绿色的衣衫,罗旻闯进来玩时,见过采桑两回,便开始管她叫绿丫头。
虽不知罗旻为何突然跑来跟她说这话,可自从上回罗旻将罗夫人院中的绝明花交到她手上,她就不自觉对罗旻的话上心了几分。
温筳垂下眼睑,转身回屋子。
采桑这才露出个放松的笑意,忙跟着温筳进了屋,将冒着热气的药汁放到桌上。
“梧叶也好了有两日了,明儿你就回母亲那边去吧。”温筳若无其事地缩回床榻上,双眼却紧紧盯着采桑。
采桑手上一僵,闪过一丝不自在,并不敢看向温筳,只跪到地上委屈道:“小姐可是要赶我走?”
“原本就只是因为梧叶病了,暂时将你调过来罢了。现下她好了,我身边也不缺人,你自然就该回去了。”温筳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半点没在意她的委屈。
白底青花的药碗中冒出丝丝热气,采桑目光闪了闪,低头道:“可小姐这几日的服的药都是奴婢在照料着,贸然交到梧叶姐姐手上,怕是她忙不过来。”
采桑定了定心神,似是找到了由头,缓声道:“小姐要是当真嫌弃奴婢,且等小姐病好了,奴婢才好回去跟夫人复命。”
至于好不好的了,便是另说。
温筳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两圈,看得采桑额间冒汗,她心中渐渐泛冷,淡淡道:“也罢,既然你如此‘衷心’,我也不能辜负你一番好意,去把梧叶叫过来吧。”
见温筳松了口,采桑才放下心来,忙将药碗往温筳手边送:“奴婢伺候小姐服药。”
“太烫了,放着罢,我一会儿就喝。”温筳伸手摸了下碗沿,皱着眉不耐烦道。
这大冬天的,药汁在外头稍放片刻,就能凉成冰坨子。就算采桑一路护着它,能让药汁此刻还有几分热气,却绝对及不上会烫的程度。
也就温筳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半点不心虚。采桑张了张口,温筳才刚起过要将她送回去的念头,她到底不敢这时候再劝,只能由着温筳胡言,还得附和着她。
“那小姐等它凉一些,可得记着喝。”
温筳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采桑不甘心地看了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躬身垂头地退了出去。
被罗旻推开的窗格子并未关上,此刻一阵阵地吹进来凉风,将烧了地龙的屋子里都吹得如同外间一般。
桌上的药汁摆在那里,没一会便没了一丝热气,连药味儿都淡了不少。
没一会儿,梧叶便推门进来了:“小姐,您寻我?”
没等温筳说话,梧叶一眼就看见了大敞着的窗户,狠狠皱了眉,却也不敢指责温筳,只能抱怨似地道。
“采桑那丫头怎么回事,她不是方才来送过药,怎么连窗都不晓得关,光叫小姐这么吹着。”
温筳眼中闪过笑意,觉察出两个婢女的不同来,反叫她心中好受了些,靠在软枕上道:“这几日采桑熬药时你可瞧见过?”
梧叶惊讶地转过身来,看见桌上一口未动的药汁,脸色略略沉了些,摇头道:“不曾见过,那丫头总说她熟练些,从不让我经手。”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梧叶忽然睁大了眼睛,惊骇道:“小姐这病总不见好,难道是.....”
“我还不确定,这才叫你过来。”温筳脑中发沉,懒懒地道,“你寻个机会,将熬剩下的药渣取一份来给我。”
梧叶脸色有些难看,点头应下来便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