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钺回了暗卫营,想找他兄弟打听打听庄贵妃的消息。
深宫阴私千千万,他兄弟知晓一大半。
谁叫这人专司情报,连后宫嫔妃何时月假何时用膳用了什么穿哪个色的小衣都一清二楚。
暗卫营私下送外号,段嬷嬷。
时值深冬,大雪纷飞,凛风如刃。
段钺套上刚从小太监那儿顺来的冬袄,面罩拉到眼睑下,裹得像个团粽子,猥琐溜进去。
此时演武场上几百黑衣人正顶着寒风瑟瑟罚站,积雪没过脚踝,刺骨雪水沾湿里衣,冷意钻心。
却无一人敢动分毫。
皆因此刻高台上还站着个令所有长安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男人:暗卫营统领,鬼见愁段飞。
他衣饰与其余暗卫皆不同,一袭艳红朱袍,墨发披散,纤瘦脚腕暴露在外,挂着精致镂空的银铃铛,风一吹悦耳清脆。
不似暗卫做派,反倒如男宠一流。
——虽说他本也就是中承帝的男宠,只是手段狠辣,才没人敢在背地里嚼舌根。
镶满倒刺的银鞭在雪地狠狠甩出一道深痕,段飞嫣红眼尾一挑,冷戾阴森:
“我最后再问一遍,段十六到底去了哪?再不说,所有人都给我脱光了,站这冻一夜!”
底下暗卫冻得面色青白,牙关打颤,就是没人吭声。
昨夜轮到段十六值守养心殿,但此人不见踪影,以致刺客潜入时无人阻拦。
幸而段飞就在殿中侍寝,护卫及时,才没叫万岁爷受伤。
玩忽职守,是砍头的死罪。
不仅如此,段飞回来搜查内寝时,还在段十六榻上寻到了一本春宫密鉴图。
私阅禁书,贪图美色,是罪上加罪。
统领大人雷霆震怒,当场掀了小十六的沉香玉榻——那还是陛下送的。
“段一,你是任务堂掌事,最近有没有分配任务给他?”话语中都带着杀气。
一个瘦削文静的青年出列,拱手行礼:“回统领,不曾。先前任务中十六重伤未愈,尚在修养。”
讲话慢条斯理,从容冷淡,颇有文人雅致之风。谁能想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段飞冷眼扫向下一个:“段四,你同他一个寝舍,难道也不知他今早去了何处?”
“只说见故人,其余并未透露。”段四道。
他是个相貌过分俊美的青年,暗卫营少有的一身正气的男人,英俊又挺拔。哪怕穿着灰扑扑的制服,也无法阻挡那张脸带给人的惊艳。
可惜嘴坏得很,接下来便是一句扎心讽刺:“一根木头桩子能有什么故交。统领不妨去查查恭桶,许是掉进去了。”
段飞一鞭子甩他腿上:“闭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当好你的哑巴!”
段四只好退回去,安安静静闭上嘴巴当美男子。
段飞又去问其他人。
他今日是铁了心要将段十六找出来。暗卫营足足三百人,挨个儿审过去的。
段钺隐在篱笆后,眼瞅这情况不对,立刻给他兄弟打了个尖哨。
队伍末尾,段七耳朵动动,转过头。
段钺疯狂打手势:“嘘!来,快过来!”
段七没动,见他手舞足蹈的疯癫样,眼底慢慢生出抹困惑,抬头看段飞。
段飞察觉端倪,皱眉扫过来,语气严厉:“怎么,你知道他在哪儿?”
“知道。”
段钺大惊失色,绝望抱头,他兄弟这个憨批!
他急得朝段七不停摆手,叫他不要说。
段飞追问:“人在何处?”
段七沉默片刻,又看一眼在篱笆后直跺脚的小十六,慢吞吞回了俩字:“忘了。”
段飞气结。
“好,既然都不说,所有人立刻去刑牢领罚!一百鞭,一鞭都不许少!”
段钺心道不好,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谁料段四眼尖,眼一瞥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鬼鬼祟祟!谁在那!?”说罢立刻甩出几柄飞刀。
段钺一惊,立刻闪避。
但他忘了自己如今是少年,还没有那般深厚内力,脚下不稳,一个跟头,五体投地。
篱笆被飞刀射中,应声倒下。
露出趴在地上作狗啃泥状的段钺。
三百双眼齐唰唰落在他身上。
场面一度尴尬非常。
段钺吐出嘴里的雪,站起身,清清嗓子,严肃抬手:
“好久不见啊,兄弟们,给大家拜个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