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阴暗潮湿,浓稠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苍白少年被两条粗大的玄铁链穿透肩骨,吊在半空,浑身遍体鳞伤。猩红血液顺着他脏污的脚指一滴滴砸下,在爬满毒虫的地面汇积成一摊血洼。
狱卒挥舞钢鞭,尖声逼问他知不知错。
他偏执地抿唇,一言不发。黯沉的桃花眼底氤氲着森冷杀意,宛如蛰伏在暗处的恶鬼。
大太监王霖一身富贵牡丹袍,手执浮尘站在一旁,面白无须,笑容和善。
“四殿下,这已经打满一百二十鞭了,您看,接下来是上拶指,还是上铁烙?”
少年抬眼冷冷盯他。
王霖眯眼一笑:“您看杂家也没用不是?万岁爷可都吩咐了,什么时候您认了错,什么时候放您出去。”
牢里四下寂静,只剩少年隐忍的喘息。
过许久,他才阖上眼,沙哑着嗓音开口:“不是我偷的。”
王霖扼腕惋惜:“瞧瞧,这打了半日,不是白费功夫么?”
他一甩浮尘,捏着嗓子高喊:“来人呐!给杂家上烙刑,好生伺候伺候咱们不懂事的四殿下!”
烫红的铁烙从炉中取出,生生印在少年雪白的锁骨处,“滋滋”直冒焦糊热气。
少年痛苦惨叫,拼命挣扎想逃离折磨,却被巨大的铁链牢牢禁锢,只能在半空无力摇晃。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伴随着少年凄厉的呜咽。
王霖惬意地眯起眼。
“四殿下,您再不招认,杂家就要上拶夹了,届时您这双金尊玉贵的手还能不能留下来,可没人说得准呐。”
少年此刻已浑身汗湿,宛若从水中捞出,奄奄一息,却仍抿着干裂的唇不出声。
王霖叹息婉劝:“四殿下不过是偷个金钗,庄贵妃心善,想来不会计较。您跟万岁爷认个错,磕个头,这事儿不就过去了么,何苦犟着不是?”
少年虚弱地张张嘴,仍只有三个字:“不是、我。”
“敬酒不吃。”
王霖收笑,没了耐性,冷眼一扫:“给我用刑!”
沾满血的竹夹被套上骨瘦如柴的手指,冰冷的温度刺得人心悸。
少年控制不住,哆嗦起来。
“不……”
“夹!”
就在这时,牢门“砰”一声被踹开。
耀眼的日光洒进脏臭囚牢,微尘在浮光中飞舞。
冷峻挺拔的玄衣人手执雪白长剑,逆着光踏进来。
镶银雪云纹的漆黑劲装,刺篱木蟠龙嵌玉腰牌,以及被鲜血染红的铁袖章。
这人……是皇家十六玄卫!
王霖顷刻变了脸色,躬腰迎上前:“大人来此,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玄衣人不语,撩起眼皮,扫了眼半空滴着血濒死的少年。
此时此刻这人就像一只待宰羔羊,懦弱可欺,看不出一丝一毫后日的威风。
活该。
他收回视线,一翻手,出示了令牌。
“陛下命我审问,闲杂人,滚。”
十六玄卫手掌大权,深得万岁爷信任。
王霖不敢违抗,连声应是,领着人躬身退出。
到了牢外,小太监不满嘟囔:“干爹官至总管,他不过区区低贱暗卫,怎敢对您呼来喝去?”
“有你多嘴的份儿?”王霖警告地扫他一眼。
旋即又冷笑:“此人可非是普通暗卫。段十六,那是陛下的掌中宝,心尖宠,要星星不摘月亮地宠,你说他怎么敢?”
“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陛下跟前,当心你那蠢脑袋!”
小太监惊讶,回头瞅了眼。
也不过就是个比常人俊了几分、冷了几分的少年,怎被干爹说得神乎其神的?
……
四下寂静。
血珠掉落在地,滴答滴答。
段钺阖上牢门,走到四殿下面前,仰头盯着他,漆黑眼底虚无,看不出喜怒。
四殿下虚弱地垂着脑袋,撑起半只眼皮,和他对视。
这小暗卫,他认识。
是父皇身边很受宠的一个奴才。不喜言笑,杀人如麻,替父皇挡过无数次暗杀。
恐怕是庄贵妃等不及,命此人来屈打成招的。
四殿下哑着嗓子,张嘴:“我没偷,要杀要剐,随意。”
段钺想,谁稀罕剐你。
他长剑出鞘,剑刃覆上内力,削铁如泥,眨眼便斩断两条小臂粗的锁链。
四殿下猝不及防掉下来,急促惊叫一声。
段钺伸手,接他在怀,用冰凉指尖捏起他下颌,强迫抬起。
“靖王爷。”他低了眸,一寸寸扫过怀中人狼狈身躯,眼底划过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