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的不夜之景。
两人在室内软榻上坐着取暖,光线透着明瓦窗户溢入室内。防着有人见光前来探看,只燃了几盏灯。
酒樽与酒壶摆在茶案上。
灯色朦胧,祁靖的眉眼也虚幻,近妖似仙。发髻微散,几缕发丝散在面颊一侧,又在脸上打出阴影。他举着酒樽吃酒,喉结微动。
“哥哥往日在军中如何度年?”
“军中不度佳节,唯恐有思归之心。唯有打了胜仗,方才庆贺。围着篝火饮酒高歌,吃肉打趣,说是谁收到了自家美娇娘的家书,谁家娘亲又给谁缝制了新服……”
“哥哥……”自先英武侯死后,祁靖便再无什么亲人可言。萧钦自觉问到了祁靖的痛处,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样也好,”祁靖面上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我向来一个人,了却牵挂,也了却无数闲烦恼。”
“哥哥当真洒脱。”
祁靖看着萧钦看他的眼神,眉头微微皱起。
萧钦像是看着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一般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些许“慈母”般的关怀,与“天神”般的怜悯。
祁靖终究忍不住伸手弹了弹萧钦的额头:“回神!”
“呲。”萧钦吃痛,终于回过神来,“哥哥你干什么?”
萧钦一把向前扑向祁靖,祁靖酒樽里的酒便倒在了他的喉结上,顺着脖颈滑下去,萧钦又在他腰上挠痒痒。
“你……”祁靖一时不知萧钦会有如此举动,先是一惊,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等二人回过神来,这才察觉两人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过亲近。萧钦侧身卧着,双手还放在祁靖的腰间。而祁靖,一手举着酒樽,一手贴在萧钦的胸口。
萧钦连忙要退开,却忽然察觉身后已无位置可挪动,眼见就要滑下塌去,便一把拽住了祁靖的衣袖。而祁靖一手握酒樽,便只能用一手抓住萧钦的衣襟。
一翻下来,二人都衣衫凌乱。
萧钦本就披头散发,如今更是散乱。
“哈哈哈。”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喝酒!”萧钦道。
不知何时,窗外忽有烟花爆竹之声。萧钦推窗向外看去。
只见无数烟花升腾,在空中炸开,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火。爆竹声从四面而来,久久不断。
“年来了!”
萧钦抓着祁靖的袖子,两人一起到了园内一处空旷地,像孩童一般一起燃起炮仗。
园内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
这世间简单纯粹的痛快最难得,恰似今朝。
萧钦的佳节从来是在繁文缛节中度过的,所有乐不过是与民同乐,佳节不像佳节,不过是一些必行的礼节罢了。
萧钦笑着笑着,脑中竟生起一个疯狂的想法——年年与祁靖同。他呆呆地站着,看着祁靖的笑容。眼前像是一场未曾预料的繁荣,又像是转瞬即逝似的。
“祁靖!”萧钦喊道。
祁靖转身。
“今日的一切都如梦如幻。”萧钦本就负手而立,他单手握拳,在背上狠敲了一下,背上传来火辣辣地伤口撕裂的疼痛,萧钦突然又笑起来,“原来是真的。”
祁靖正对着萧钦,不知萧钦背后的动作,只见梅花随风零落,黑发随风飘浮,萧钦雪白的脸上微微泛红。
“你喝醉了。”
“嗯。”萧钦点头。
“那便回去吧。”
“嗯。”萧钦又点头。
“原来你喝醉了竟是这番模样。”祁靖走上前去,“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样子……”
“才不……”萧钦不敢恣意,唯有借着酒意,他知晓自己未醉,却偏偏希望自己醉了。
“祁靖!孤要你年年随吾同!”这话已经带了命令的口吻。
“平日不见小太子你作威作福,如今喝醉了,反倒发号施令起来了?”祁靖用手掸去萧钦肩上的花瓣,哄道:“年年与你同便是了。”
萧钦愣了片刻,只觉得祁靖的眸子里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那双眼睛里,烟花的光亮闪烁,像是皓皓星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