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有传报,萧钦与祁靖对视一眼,萧钦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点心碎。
“何事?”祁靖问道。
帘外是扶风,道:“西边的使团已经觐见了,听闻太子受伤,送了补品前来。”
萧钦对着祁靖摇头。
“不见。”祁靖勾了勾唇,“太子受伤要静养,谁也不见。”
“乔南侯府那边,好像出事了。”
“何事?”
“乔南侯派了侍者前来,说是……来讨要从前太子采购的金丝楠阴沉木。”
萧钦眉头皱起,低低道:“萧婴表哥那边,不会当真出事了吧?”
“你手头怎会有金丝楠阴沉木?”萧婴是乔南侯,封地在岭南,岭南盛产金丝楠木。如今却到萧钦这里来讨要木头,定是有什么急用。金丝楠阴沉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木,大多用于制造礼器祭奠天灵。
“从前置办的。”萧钦只是含糊地说道,“做了一些物件。”实是制了两口棺椁。
祁靖也不再追问,只对外问道:“乔南侯可说意欲何为?”
“说是……要制棺椁。”
既然是乔南侯吩咐前来讨要的,那萧婴应该并无不妥之处。而萧婴行事惯常不合常理,萧钦也便释然了。
萧钦摆摆手。
祁靖道:“令人送去吧。”
萧钦的发冠早在反侧间就已经蓬乱松散,如今扶额枕着颇觉难受,便一伸手把定簪取掉了。
萧钦自幼养尊处优,未曾因征战或是别的琐事而理发,故而头发较之常人格外长些。
墨色的丝发像是瀑布依山而下般滑落,一手抬着的画本遮住了眼前人的半幅面孔,只见一双红而不艳的薄唇微微勾起。
“阿沐也该从平城归京了,怎么迟迟没有消息?”
“昨日,你‘昏迷’时,同驸马来拜访过。”
“啊?”萧钦摇头,“当真可惜,我幼时时常同阿沐与大皇兄同游,如今真是怀念。”
“年后可挑一处近的行宫养伤,相约大皇子与皇妃,公主与驸马同游便是。”
“当真心有灵犀。”萧钦移开话本,对着祁靖展颜一笑,“今晚便是年三十,昨日与哥哥买的炮仗还没用上……”
“没有旁人盯着你?”
“那晚我遇刺后,扶衣早将府上旁人的眼线都剔除了,只留了……哥哥的几位暗卫。”
“怪不得,原来是你刻意纵容。”一句“就如此信我?”在祁靖心中滚了几圈,终究是没有开口。
“而皇帝那边,不过是派来了几位管事,虽是耳聪目明,不过并无武功,等入了夜, 要出南楼还不是小事一桩?”
“得意?”
“自然。”
祁靖垂眸。
“这话本中写,公主府与姚府有水道相通,一夜公主遇刺跳下水去,顺水而行,便到了姚府上的荷花池。而姚生恰巧在湖心亭弹奏古琴。公主如出水芙蓉,姚生一见倾心。公主衣衫尽湿,自觉狼狈,为隐瞒身份,便同姚生说自己是水中蛟人,听姚生琴声而来此。”萧钦又笑,“自此两位便成了知音……”
“哈哈哈哈哈……我定要把此书拿与阿沐瞧瞧。”
“民间词话何其多,相识相遇,述情曰爱的方法也有千万种,不过是夺人眼球罢了。”
“哥哥说的可不然,三人成虎,故事说多了,假亦成真,真亦可以作假。”
是夜。
南楼虽算不上京中最高之处,但在其间却可俯瞰一隅京中之景象。
年关与平日不同,每家每户皆燃灯守岁,京中便比往日要光亮好几分。
“走。”萧钦连发髻都未束。
两人皆换了夜行衣,萧钦瞥了祁靖一眼,祁靖只得认命地背上了一个黑色的大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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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楼后窗枕天水,早有画舫在后停泊。为了掩人耳目,选了一艘体型适中的,上头批了黑纱,船夫也着黑衣,整艘船隐匿在夜色与灯火之中,恍惚不见。
船上有许多食盒,是萧钦一早命青樱准备的,青樱心细,做事极为稳妥。
“哥哥可想好我们要逃去哪里?”萧钦举起执壶,对着壶口便喝起来。
画舫虽能饮酒游乐,却无处燃放烟花爆竹。
“去我旧府上。虽不如新府繁华,但许多从前家丁皆已迁入新府,如今的旧府仿若无人之境。”
“原来哥哥早有安排。”萧钦满面春风。
【侯府】
这旧府也不是祁靖自小便居的居所,在先英武侯立功前,祁家不过是普通官宦之家。
但这府上承载着祁靖仅存的幼时年关的回忆。
母亲身体向来不好,祁靖幼时是在祖母膝下长大。那一年父亲在京中,母亲也不再整天吃斋念佛,一家人团圆守岁,祁靖这才知道合家欢聚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一翻景象。
园内,梅树上的灯笼换了新的,看起来也是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