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温热,重帘浮动,暖香飘逸。
萧钦却觉得一阵冰凉。
祁靖究竟有没有看见这扇子?
“无妫!”萧钦唤道。
暗处现出一个人来,勾唇道:“从前千般地打发我走,如今被刺客刺伤已过了好几天,才想到要唤我,当真稀奇。”
对于萧钦遇刺,无归颇有些自责,但当这萧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昨晚,你可在?”
“在。”无妫如实答道。
“你可……看见什么?”萧钦顿了顿,终于还是咬牙问了这问题。
“看见那人抱你进了门,抱你上床,还给你盖了被子。”无妫点头,“算是个称心的蓝颜知己。”
终究是,也不知道祁靖到底有没有看见那扇子。
“殿下,祁王求见。”今日当值的是绿檀。
萧钦被那一声传唤惊了一下。
“请进来”的吩咐未下,人却已经走进来。
祁靖着一件绀色长袍,整个人英俊挺拔。
在燎原,绀色是斋戒时衣装的颜色。祁靖这么穿着,更显冷静持重,只是那一双眸子,从进来时就紧紧盯着萧钦,那里可没有丝毫冷静持重的样子。
萧钦被他看得脊背僵直,不再愿意与他对视,垂下眼睫:“哥哥为何清晨便来此?”
“今日要上朝。”
萧钦从前惯是不常上朝的,听到祁靖的话,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边急忙道:“迟了迟了,快取我的朝服来,上回刚答应要上朝的……”
祁靖看着萧钦匆忙的模样,不由失笑。
萧钦这才反应过来,祁靖也未着朝服,他皱着眉看着祁靖,心中愈是忐忑,面上就愈是装作镇静。
“无满不知《假宁令》?元正给假,自腊月二十八起给假十七日。”
“我惯不上朝的,那里知晓这个?”
“走吧。”祁靖道。
“去哪儿?”
“走亲访友,买年货,吃糕点。”
萧钦很乐意转开话题:“走。”
【西市】
皇城有东西两坊,东坊近官宦居所,多是做皇亲贵胄的生意,而西坊,多是寻常百姓常来的,还有许多舶来的新奇玩意儿。
萧钦鲜在这个时间出门到集市中来,他掀开马车帘,探头望着。冬日清晨的烟火气,里面夹杂着包子,胡饼,夹馍,馎饦(bó tuō),牛羊肉汤的香气。
还没用过早膳的萧钦越发觉得腹中空空。
“马上到了,前面有家食肆从前我常来的,只是京中商铺日新月异,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了。”
“哥哥常去的地方,京中有心的闺阁女子哪会让它没了?”萧钦打趣道。
片刻后,两人对着几笼汤包,吃得欢快。
萧钦满足地眯起眼睛:“原来哥哥还是个老饕。”
“从前京中的小吃铺子我知晓不少,若是都还在,我便日日带你去。”
“哥哥不怕被认出来?”
“京中达官贵人繁多,若是不表明身份,也不会有许多人找上来。”
“达官贵人是多,可有这么一张脸的就只有哥哥一个。”
祁靖摇摇头:“不信?那你今日且瞧着。”
两人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在街上晃悠。
年关,虽天气寒冷,往来采买的人却甚多,虽有女子有意前来搭讪,但祁靖做出一副冷冰冰不近人的样子,她们也大都知难而退了。
反倒是萧钦,沿路被女子扔了几个香囊,起初皱着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后来便见怪不怪,还能冲着那些女子笑笑。那些女子便羞红脸不再看萧钦了。
“为何那些女子都不认识哥哥了?”萧钦惑,这“京城第一少君子”引得满楼红袖招可不是说说而已,那架势,如今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呢。
“我从前可不会着绀色的衣装。”祁靖替萧钦解惑道。
萧钦总算明白过来,祁靖从前的衣装鲜艳,气质也外露,实在是太具标志性。每每“招摇过市”时,一眼就被认出,他又“来者不拒”,却洁身自好,自然引得无数女子喜欢。
如今不同了,只要祁靖一个肃杀的眼神过去,没见过疆场的闺阁小姐,便没这个胆子心仪于他了。
这时,又有女子朝萧钦扔了香囊。萧钦一把接过,朝着那位小姐便展颜一笑,那小姐便五迷三道。
祁靖冷冷地看了一眼萧钦抱着的一怀的香囊,转而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刚才那位小姐,那小姐只觉得脖颈寒凉,顿时清醒过来,将自己颈上的佩巾系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