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祁靖!”萧钦一惊,瞬间转醒。看着头顶的床帘,长呼了一口气。
“萧钦。”
萧钦又一吓,条件反射地从枕下取出了一把短匕。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又悄悄地把匕首向被子里藏了藏。
“原来是哥哥。”萧钦笑得假模假样。
“你方才,梦见了什么?”祁靖忍不住问道。
“梦见了什么?”萧钦笑道,“一定是梦见哥哥了吧?”
祁靖看他一副记不住的样子,便不问了。
萧钦见祁靖不再追问,心下松了一口气。这实在是一个不好的梦,比起前日的那个更差。
“回府吧。”祁靖道:“皇府。”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近午时了。”
“那恰巧。”
“恰巧什么?”祁靖惑。
“恰巧是前洛河王诛九族的日子。你抓来的人,怎么如今你自己也不晓得了?”
“我以为昨日太子殿下只是在说笑。”
“我萧钦从不说笑。”萧钦假装听不懂祁靖话里的意思,“方才还叫我萧钦,如今又叫太子殿下,显得怪生分的。”
“昨日,还听你说洛河王府的那些东西都是腌臜货,怎么仍是想去看那些旧主诛九族?”
“当然是同他有仇。”
祁靖可从未听过这旧洛河王与太子有什么愁怨。
“你处事向来和善,也不像是与人结仇的模样。洛河王也未曾要杀你,也非你政敌,如何与你有仇?”这评价可谓是极其中肯。
“你当真要知道?”萧钦突然正色。这是祁靖从未见过的表情。
“不必。”
“终有一日,你一定会知晓的。若有机会,我一定在那一日之前告诉你。”萧钦说得诚恳。
“好……”看着萧钦那双澄澈的眸子,祁靖不由得道。
【西集】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奔赶,终于在午时二刻到了西集前。
昨日虽未落雪,可天寒地冻,前日的雪未曾化去。整个盛京仍是白皑皑一片。
祁靖少时过的便是百姓生活,对于冬日市井早已视以为常。可萧钦不常到西坊市井中来,一路掀着轿帘,一副性味盎然的模样。
西集前围了一围看热闹的百姓,对着高台上的死囚指指点点。有的小声责问着,有的早已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大约是说什么不忠不义,不仁不慈之类的话。
两人未下车去,只是掀着帘子看。
“你瞧瞧,这可真是成王败寇呵。”萧钦说到王这一字时,特意别过头去看了祁靖一眼。
“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看那些囚衣,甚是单薄。在这冰天雪地里,死囚早已冻僵,便没什么知觉。一刀砍下去,还未察觉疼痛便已经咽气。若你真的与他们有仇,你仍然太过仁慈。”
外面的判官一条一条地宣读着反叛的罪行,每说完一条,台下的群众便要高呼一声。
萧钦看着祁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是没想过祁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他真的这么说出口,反倒觉得惊奇了。
“判官尚且不能说绝不判错一个,何况这些牵连,都是萧景贪恋权贵而自找的。若你当真对一个人有仇,将偶然的苦痛变成必然的,施加在仇人身上,也未尝不可。”祁靖顿了顿,“不过仇恨也算是一种执念,人一旦有了执念,便有了牵扯,有了牵扯,便有了施加在己身的苦痛的偶然。若有人要用这些苦痛来对付你,你也会不得善终。”
“若真能放下执念,自然最好不过了。”萧钦明白祁靖的意思,只是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哪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这世上没有人是善人,若当真没有执念,那就不是在凡间。”祁靖道,“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了什么事情而自责。”
萧钦停顿了半响:“哥哥真是好生奇怪的一个人。明明平日里都不是一副近人的样子,可有些话语却极能宽慰人。”
萧钦放下帘子,不去看外面的情景了:“回府吧。用午膳。”
马车又背西集向着皇府去了。
这一辆通声漆黑的马车后,行刑者刀起刀落,便是人头落地。
这一辆壁内辉煌的马车里,萧钦阖起眸子,闭目养神起来。不安分地转身,整个人就向下滑,一点点陷到白的狐裘里,连脖子都没有了。
第一次地,祁靖这么清楚地看见一个人的睡颜。安宁的,平和的,没有任何防备的睡颜。
“哥哥,你是不是在盯着我看?”萧钦的话刚说出口就笑了:“我看哥哥是因为哥哥生的好看。那哥哥看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礼尚往来。”祁靖道。
“诶,为何连一句奉承的话都听不见?”萧钦玩笑道。
“知交之间,不需要奉承。”
萧钦听见“知交”二字,便睁眼一把抱住了祁靖,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