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宫】
“有所图谋好。”萧钦望着祁靖。
只要有所图谋,人便永远是清醒的。等哪日自己不再有什么值得他图谋,那他也会毫无眷恋地离开,然后自己便能安心地沉入深渊了。
他看上的人就该懂得权衡轻重,始终把自己放在选择的首位。
“你可知道,我图谋的是什么?”
萧钦摇头。
“真希望你快些知晓。”那交缠的手又握紧了些。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直从手掌传至心底。
隔着男女之席的纱帘被拉开系起。
“众卿携女眷同来,不知可有善歌舞者前来助兴?”帝王发话,席下便有动作。
“早闻光禄大夫之女颇有才情,不知可愿上前来表演一番。”洛贵妃附和道。
当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
萧钦是认不出究竟哪位是光禄大夫之女的,只能先找到光禄大夫,再顺着他的目光扫向女宾席位。
许是得到了光禄大夫肯定的目光,她起身微服一礼,道:“小女不才,献丑了。”
萧钦兴致缺缺地打量着。
邓欣然坐在一把古琴旁,自然地抬手拨弄。
曲声起。
祁靖察觉到萧钦的神色变了。
“这是什么曲子。”
萧钦眯起眼睛不答话。
祁靖不识此曲。但萧钦是知晓的。
这曲子,还有这曲子的歌舞,原先在京中民间风头很盛,还是萧钦及时压了下去,这才没传至皇帝的耳朵里。
这是入阵曲,写的当时还是祈小将军的祁靖。
这曲声节奏快,祁靖也很快察觉不寻常:“这是战曲?”
萧钦点头,一言不发。
祁靖多少猜到了,这可能与他有关。
脑中不由得想到从前的一件事。
在他父亲逝世后,他举兵大败夷族。朝中没有他的亲信,他便时时派人留意朝中动向。
“有信报。”
祁靖在营中展开书信。
里面描绘了许多京中现状,上书有人在京中传播一歌颂他功德的歌舞,名为《祁少将军入阵曲》。后被太子听闻甚是不喜,便命人压下去了。
当时他不甚在意此事,如今想来,又是萧钦为他避了大/麻烦。
燎原从前也有一首入阵曲,极为有名,描绘的是皇女身披铠甲大破敌军。
那是萧钦的母亲,她曾是燎原最潇洒恣意的人,后来却被拘在内宫,早早逝去。
他无法去设想萧钦在那年生辰宴上到底会有怎样的心情。
只觉得不应该,不应该在萧钦面前,再用一首入阵曲来揭开他的旧痂。
每一颗七窍玲珑心,都有凡尘的雕刻斧凿。萧钦的这颗心,尤是如此。
萧钦没有说话,甚至面上带笑地欣赏起来。
萧钦和从前有许多变化,变得常笑。祁靖觉得自己也许做错了什么事,他不该让他多笑,就算他总是冷冰冰的,他也应该嬉皮笑脸地去靠近他。
“哥哥不该多为自己忧心?”萧钦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笑望着他。
萧钦是说不出不要为我忧心这样的话来的。
从前他不会说,如今只会调侃。
“我有什么好忧心?”祁靖说得太过坦然。
“唉。”萧钦假意叹息一声,“有人为你功绩,藐视太子威仪,你不该为自己忧心一番?”
“这么说来,当年确是你压下去的……”
“当年我应当不喜欢你,自然不悦。如今不一样,我极喜欢你,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觉得好极。”萧钦像是不在谈论自己一般,描摹着他应当有的心理状态,这样子若在寻常人身上着实反常极了,若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太过寻常。
人对于世界的认知大多起源于本真,只有深刻地描摹自己的内心,才能去揣度别人的内心。
这曲子不长,在座的人不乏当年听过此曲的。
于是在曲毕,抚掌者少,沉寂不言者多。
萧钦却在此刻道:“此曲甚妙,不知何名?”
这才有人纷纷附和,场面又热闹起来。
“回太子殿下,此曲是小女偶然得见,颇为喜欢,这才演奏,不知为何名。”邓悠然道。
邓悠然行为雅致,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做派。
这样的人,通常是不屑于说谎的。
但她今日说了谎,这谎是在周旋。只可惜她手中无权,只能委屈求全。
萧钦眸目微垂。
这便是燎原女子,也是天下女子的现状。
可怜光禄大夫,不待棋局交锋,便早早地成为弃子犹不自知。
这件事,来得快,过得也快。
却无法如同雁过无痕般悄然逝去。
邓悠然受了天子与贵妃赏赐,很快退下,又有旁的贵女上前助兴了。
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