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是莺花之子,打小便在阁楼里做活计,早早明白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世俗。
可怜,但不足以同情。
方才见到俩人他真是吓了一跳,年纪也太小了。
哥哥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一问竟已十五,妹妹也有十二了,未免太瘦小了些。先在府里养着吧,也不缺这俩人碗筷。
反观这兄妹俩,见了他之后那眼里的敌意与警惕就从未放下过,一直被盯着他也有些不耐烦了,看了他们一眼,结果俩人跟受惊的兔子抱作一团。
越看越烦,都快要郁结了。
起身掀开车帘,侧身就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黑衣人聊的起来,还好有问他必答。
“你在哪任职?”
“锦宫。”
“嚯,锦宫不得了啊,那你肯定很厉害啊。”
“嗯。”
“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不厉害。”
“落子还不悔,说话怎么还三番两次的,你到底厉害还是不厉害啊。”半开玩笑的笑道。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
“你入锦宫多少年头了?”
“十年。”
“那你岂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在锦宫里了?”
“嗯。”
虽然是一句废话,但黑衣人的还是一一应答着,他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已经摸清了谢竹这个脾性,当然如果他一直不回答可能会后悔。
“你为什么会去锦宫?”
每天的训练都是把命拴在脑子上,一但泄气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宫里最轻贱的就是人命,像他们这样的奴才死后说不定都无法入土为安,乱葬归宿。
“记不清了。”
“那你现在留在锦宫又是为什么?”他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主子。”
“那你的主子是谁?”
“没有。”
“你还没有选主子?”
锦宫唯一对这些锦卫好的地方就是,他们只要在锦宫的营里出来之后,就可以选择自己以后侍奉的主子,这是整个皇宫的一把双刃剑,自然背后是为了平衡暗地里的势力。
“嗯。”
“那你要不要选我当你的主子?”
谢竹也只是随口一说,选主这件事对于锦卫就像寻常百姓家选媳一样,是托付终身的决定。
“好。”
“好了,我也……嗯?你说什么?”谢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的盯着那个依旧看不清脸的黑衣人,如果不是黑衣人在驾着马车,他已经把人捞了起来了,“你真的同意?不要跟我开玩笑,我这人不禁吓,一吓就会吃不下饭的!”
“不是玩笑。”好似怕谢竹不信,“主人。”
日头落下好些时辰了,现在天与地的边际上只留下一道红晕,像姑娘脸颊上涂的胭脂,娇羞得过分好看,如晨露的雏菊,不艳丽但就是温柔了山河湖海。
山风似来送余霞,吹过来暖暖的,铺在了谢竹的脸上,掀起了黑衣人的面纱。
果然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峻。
谢竹此刻看起来一定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还好黑衣人一直没有看他。
将面纱取了下来,放在了俩人中间。
“那这么帅的一张脸,就不要在主人面前藏着掖着了。”其实本打算说面纱遮眼,看不清路,没成想竟说出心里话,丢人!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觊觎美色,别人刚认主他怎么能把人往奇怪的方向想呢。
“嗯。”
还好黑衣人没有在意这些东西。
“那你姓什名谁?”
“无姓,单名潜。”
“那我叫你小七吧,总不能潜,潜的喊你吧。”
那小七又跟潜又什么关系呢?
顺嘴?
“嗯。”
“小七你不喜欢说话吗?每次都只说几个字。”
“嗯。”发现这样不妥,小七接着道,“锦宫无人可谈。”
“那你以后可以跟我谈了。”
“好。”
四下无人,耳边开始响起虫鸣,一声一声倒愈发显得时光恬静,人闲路遥车马慢,舒适的让人犯困,他偷偷掀起车帘,俩孩子已经抱作一团睡得安逸。
谢竹收了目光,在车沿边也小憩起来,还不忘嘟囔:“小七,辛苦你啦。”
小七这回没再答话,只是把马车行得更缓。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云翻鱼肚白的时辰了,马车到了最近的小城镇,冬水镇。
“先在这歇息一下吧。”不知为何小七又将他的斗笠戴了回去。
“好。”
正好马车也停到了一家客栈。
小七不会是马车停到了这里以后一直在等自己醒来吧。
眼神往小七正栓马的方向看去,最终还是小七问他:“主人,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