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声音稚嫩且轻,让人联想到冰造的风铃。
腐夫却只是感受到一阵寒风浸透自己的身体。他那浸透了血渍的红袍,上面的血迹逐渐干涸。
“……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所不能。”
腐夫深吸一口气。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并正视起安南·凛冬这个敌人。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了。
腐夫甚至将安南视为“未来注定的神明”,是与自己同级别的存在,羽翼尚未丰满的雄鹰。
但直到今日,腐夫才意识到……他已是努力在高估安南,却仍是低估了他。
他今天真的从安南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力——那不仅仅是“遇到困难”的程度,而是近乎绝望的恐惧感。
已经数百年过去了。
腐夫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成神之后,都还会感受到恐惧。
就像是他七岁那年,与被称为“白袍王”的古普塔王进行赌斗时,感受到的压力一般。
仿佛自己的每一张牌、每一子、每一句话都会被对方猜到。那个身披白袍,留着大胡子的中年褐肤男人,在仅有七岁的腐夫面前、就像是神明般可怕。
畏惧。恐惧。绝望。
自己绝对赢不了——
那是格外擅长游戏的腐夫,第一次明确意识到这件事。
在强烈的恐惧之下,他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作弊。但他的手颤抖的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连作用都完全没有起到、就被直接揪了出来。
而被卫士压在桌子上,在极度的恐惧中被刺下属于奴隶的刻痕时。
年仅七岁的腐夫,听到了白袍王那低沉的声音。
“并非所有游戏者都会失败,如同并非所有诞生之人都会衰亡。但即使如此,常胜之人亦如长生之人般稀少……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所不能。
“你很聪明,但也仅此而已。只靠聪明,无法成为常胜之人……没有勇气的智慧,便宛如无翼之鸟、失温之火。”
那些言语,幼年的腐夫根本听不懂。
甚至直到如今,腐夫也没有完全听懂。
但因为痛苦、恐惧与绝望,他将每一个字都记得一清二楚。直到白袍王被他所谋杀,腐夫也没有忘记这段话;即使他亲手谋杀了白袍王、残杀他的子嗣,腐夫也依然尊敬白袍王,将其奉若自己的偶像。
——也正是因为白袍王昔日的指引,他如今才能成为神明。
腐夫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昔日白袍王的话语:“只靠智慧,无法成为常胜之人。你即使今天赢了,终有一日会输;我即使输掉一次,也终有一日会赢。”
但安南听到他这话。
却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我当然知道。常赌则常输,少赌则少负,世间无有常胜人。”
下一刻,腐夫的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在巧合之下,安南随口说出了与昔日白袍王类似的言语、甚至补充了解释:
“持杯女曾说,‘并非所有诞生之人都会衰亡’。这句话的意思是,‘杯’的力量可以延长血肉之物的寿命。但反过来说,也就是‘没有奇迹参与的情况下,凡人终会死去’。
“这件事也可以用于赌斗之上……的确,并非所有玩家都有失败的那一天。‘只要见好就收’。但只要你行于这条道上,就终究失败的那一天。”
安南望向腐夫的眼神,甚至不再充斥着怒火。
因为该发泄的已经发泄完了,该放的狠话已经放完了、该收的代价已经收取了。
那么腐夫也就不值得安南继续为他而愤怒了。
安南看向腐夫的眼神,宛如看向虫豸般平静、又像是看向某种“财宝”般饶有兴趣。
——就如同昔日的白袍王,看向腐夫的眼神一般。
腐夫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因为恐惧。又或是因为愤怒。甚至因为昔日不解之言的恍然大悟……
“我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因为所谓的‘朋友’与‘伙伴’,正是庸人才需要的东西……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还需要他人的支持、需要朋友的帮助。我聪明吗?我想是的,但我不会因为我足够聪明,便走上独夫之道……
“因为智慧从最开始,就不是用于谋取胜利的剑——而是用来抬高视野的眼。”
安南如此说道。
他无视了身体颤抖着的腐夫,漫不经心的回过头去看向地下室的大门:“你将小聪明视为智慧、将智慧视为力量、却没有直视‘被智慧看到的恐惧之物’的勇气,便是将世界万物视为有胜负的‘赌斗’,视为一场游戏。
“——却不知道,久赌必输。”
在智慧的交锋之中,安南轻而易举的读懂了腐夫的人格。
神明并非崇高不可触及之物。他们既然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