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岷山幽而清,一切景物似乎陷进长眠之中,偌大的乘摇山庄与来时一样寂静,也依旧是那位姚公公目送他们离开。
自出山庄,时韵没有再见到她相助的四个人,也没有看到宋澜远。
时韵一时想不明白,不由自主问道:“那些人呢?从地牢逃出来后有没有被发现?还有你父亲,怎么也不在?”
“你想要引人注目?”宋临羡诘问一句。
时韵寻思着他做的事情也不像偷偷摸摸的样子,而且深夜在皇庄闹事,难道这还不够轰动吗?
恐怕白天被人查出来后,免不了被人诟病。
“已经让闻风将人送走了。”宋临羡顿了下,又道:“至于那几个人,谁关心呢?”
因着刚才不被人信任最终令自己陷入陷阱一事,时韵心里堵着一股气,对于那个狂徒也没有了起初的善意。她只负责替他们解开枷锁,却做不到事事关心。
时韵豁然开朗,也不纠结此事了,蓦地看向宋临羡:“所以,你回来找我,意思就是——”
“关心我?”
时韵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面露探究,嘴角却翘起浅浅的弧儿。
宋临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大步走向那匹棕马,“姜三小姐若是想不通,不妨就在这山庄沉思一整夜吧。”
时韵忙不迭跟了上去,“那可不行!”
路上,二人无言以对。
浅薄的月色铺了一地,时韵安静看着前方的路,理性上头,她忽然觉出几分蹊跷。
人工湖与水牢连通,是以机关涌动,湖上依旧风平浪静,任他人来细看,在一片黑暗中,也难瞧出底下的暗潮涌动。
可除却意外撞上几个被困之人,他们此行还算顺利。这样的感觉莫名令她感到不安。
就像是注定的一般,宋澜远必然会死,他们必定会从水牢劫走宋澜远,宋临羡也会受此事影响。一直寻找的亲人赶在他到来前逝去,任谁看来都是一个悲痛的经历。
为了避免反派因仇恨蒙蔽双目,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时韵打算开导一下他:“那个……”
“嗯?”宋临羡的声音很轻,散在风里。若不是两人共乘一骑距离过近,时韵就贴着他的胸膛,恐怕很难听清这一字音。
时韵组织语言,片刻才接着道:“你打算怎么办?”
“姜三小姐是问我怎么处理后事?”宋临羡轻描淡写地答,“明日火化罢。”
听罢,时韵忽然毫无缘由地觉得有点难受,他这般风轻云淡的姿态,可事实又当真如此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平郡王都死了,水牢管理松懈,山庄等同虚设,那为什么这里的人还要为他做事?按例一天杀一个人,难道有人在监督他们?可看起来不像是平郡王的安排。”时韵道。
宋临羡垂眸,意外地看了下她,却只能瞧见她用指尖抵着的小巧下巴。
他道:“确实有人监督。”
“那会是谁呢?”时韵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恍然大悟地侧过头来:“姚公公?!”
少女刚转过脸来,长发堆至侧颈,额发飘扬,萤白的肤色胜似明月,粉唇淡淡,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么现在才想到!”
宋临羡的目光掠过她:“那你猜猜,是谁的人?”
时韵转瞬跌进他的视线,一时没转过弯来:“……皇上的?”
“错了。”
时韵一怔,再张口时语气肯定了不少:“你的?”
还没等到宋临羡的回话,时韵的下颌便被轻巧勾起。
男人的长指捏着她的下巴,指腹不动声色地擦过她的唇角,微一俯首,眸光紧紧攫住她。
时韵蒙了,又因为他指节冰凉的触感激起细微的战栗。就这么对视了几秒,宋临羡突然动作,时韵的脸瞬间转了回去。
“还不算太笨。”
头顶响起的话音没有像往常那样让人感到不爽,反而令时韵更为茫然。
本以为氛围会就此沉寂下去,不过片刻,身前的少女再次出声:“宋临羡,你听说过愿望交换商店吗?”
想到这里是古代,时韵补充一句:“商店就是店铺的意思。”
宋临羡没有提醒她直呼其名的事,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这是做什么的?”
“大概就是一间卖很多奇怪东西的店铺,到了丑时也还未打烊。”
古时有宵禁,一般店铺打烊时间都早,她的话估计是胡诌的,但宋临羡听着听着,竟多了几分兴趣。
“你可以把我这里当做是一家愿望交换店铺,如果你有愿望,不管是丑时,还是寅时,都可以来找我兑换。”
时韵在心里换了种说法——
凌晨两点,也会为你营业。
如果你愿意的话。
清风催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