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陷他于不顾啊。
只道是人心叵测。
水没过了时韵的胸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如今主出口是出不去了,她当机立断地离开了石门,打算往进来时的通道走。
“章泗,怎么是你,那位姑娘呢?”
门外,一人看见出来的是中年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呵,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章泗状似不解,“若不是我这条腿被打折了,走在前头的会是你们三个吗?”
见三人面色不佳,章泗继续道:“如今倒好意思跟我叫嚣,换做你们,愿意做那最后一个出不来的人吗?”
他的言辞犀利,众人一时沉默不语,论事实,他们同样有要离开的理由,有活下去的执念,或许换成他们,也是做不到那般。
“可她还是个小姑娘!”最先发话的人愤愤甩袖。
“小姑娘又如何,实在太愚蠢,善良能值几个钱?”章泗对上他的眼,“刘清循,你不是自诩是个好人吗?不还是害怕到躲在宋澜远身后?需要我提醒你吗,是你害死了你兄弟!”
刘清循哑口无言:“你……”
四人僵持之下,另一道男声骤然响起:“方才你说那小姑娘什么?”
章泗大笑道:“我说她愚蠢,妇人之见。”
话语落下,章泗才察觉不对味。
石门外又是一条密道,刚才几人交谈之际,已经走到了密道中央,离开了由地牢漫出来的水区。
章泗抬头一看,起初闯狱劫走宋澜远的男子去而复返,正立在墙头,睨下来的一眼,便令他遍体生寒,无可避免地回想起暗无边际的水牢。
“谁允许你这么说?”宋临羡神色阴郁地道。
加上那清淡的语气,无端增添几分森然与危险。
章泗无意识软了腿,只觉得若是不顺着他的心意来,自己很有可能连今夜的月光都再见不到。他心思转换,哆嗦改口道:“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宋临羡微笑:“是吗?”
“是是是,我哪敢骗你。”
“可惜,”宋临羡淡淡落音,“我不信。”
章泗知晓眼前男子与方才那小丫头是一伙的,眼见不对劲,拔腿就要跑。
谁也没有看到宋临羡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一把扇子飞来,似是长了眼一般,紧随着章泗逃跑的步伐。不过瞬息时间,收势的同时,章泗两眼一抹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另外三人一惊,生生止住气息。
“她在哪?”宋临羡望向三人。
刘清循反应很快地答道:“石门机关启动,那位姑娘被困在了里面……”
-
十月份的天气并不算冷,但在水底却透骨般冰凉。像是冰分成细细碎碎的块状物,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身体里。
时韵只觉得自己游了许久,久到她都快成了这水池里的一尾鱼。在她快撑不住松弛下来想要呼吸之时,嗅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飘荡的味道,分不清是铁锈味,还是地下水味,一点都不好闻。
她抵达了岩洞的门,四处摸索,最后发觉这门从里面开不了,大概只有从外才能进来。
此刻,她心力交瘁心如死灰心急如焚。
时韵把能想到的形容词都在心里念了一遍。
寻找机关费了不少气力,时韵所剩的力量无几,下一秒,她抓住墙沿的手一松,就这么失了方向,任由自己下坠。
时韵忽然无比想念另一个世界,意识像是缓慢归于混沌。如果就这么死了也算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都随风消散。
本该沿着这样的思路思绪下去,然而她耳边却凝聚起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微弱的暖意,将她紧密圈揽住。
时韵无意识靠拢过去,借力撑起身子,随后缓慢掀开了眼帘,待她看清来人的面目,原本涣散的精神都回笼了些许。
她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是在呼唤她。
夜幕下,水面清平如镜。静默许久,湖心泛起层层涟漪,月色晃动,清影叠加。
时韵如同重获新生般,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两人浮在水面上,可时韵几乎等同于挂在宋临羡身上,双手攀着他的肩,好半晌才眨了眨眼,似是回过神来。
头顶传来宋临羡的声音:“姜三小姐没有把握的时候,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念及救人的行为确实是她无端给人添乱,而宋临羡回头救她也算够情义了。
时韵颇为诚恳地反省:“刚才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了。”
宋临羡低头看了她一眼,少女眼睫染上细碎的水珠,随着抬眼的动作,一颗清凉的水滴抖落,明眸撞进他的视野之中。
亲眼瞧见她狼狈的模样,应当是心生好笑的,宋临羡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原本挂在嘴边的轻嘲就这么揉成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