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立了目标之后,时韵便拒绝摆烂了。
照月阁里统共提拔了两个贴身丫鬟,其一霜华细致入微、善良淳朴,而另一个名叫桑落的,则是体贴解意、机灵周到。
鉴于桑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对中都更为熟悉,国公府重武,时韵想要的都难以从府中寻到。在那日榴月宴回府后,时韵便遣桑落去购纸墨笔砚。
她对此要求极高,纸需自然泛黄,墨需无香且不洇纸,笔要细且流畅,砚台要好看的。重点要求是,文房四宝都不能是时下流行的类型,也不能是贵而难求的款式。
时隔多年,时韵感觉自己仿佛重返校园。
就类似于一百天冲刺高考,晨起争分必秒背书,夜里挑灯夜战。不过两者不同之处在于写书只有七日,更考验人的毅力和精力。
她思来想去,打算先从小部分出发,将主要内容归为人物小传,而首册就是讲述两朝武将的故事。
已故的将帅经常受人传颂,她稍加了解,再将真实事例改编产出,多少能蒙混过关。至于现今存世的将才,又有哪位敌得过宋临羡呢?
况且又能有谁比她更了解宋临羡呢?
时韵为了赶工,锲而不舍地坐守案前,与笔墨为伴。好在她儿时被迫学习书法,稍微用心,提笔落字也不算困难。几日下来,她犹如打开任督二脉一般,思如泉涌,文笔如飞。
最后一日,她开始筹备制作册页。量尺、裁纸、缝线,常用的步骤一个不落,不过她特地打开描写宋临羡的那一页,洇水晒干。
书籍装帧工作总算完成。
和宋临羡的约定如期而至。
会面的地点选在城南的一家茶馆。
此行旨在低调行事,出行的马车也并非是平日华贵的那辆,而是一顶规模较小的。午后刚过,时韵所乘坐的马车才慢悠悠地晃到茶馆门口。
然天有不测风云,原本一丝浮絮全无的天空骤变,阴云盘旋,雨柱细密,无声无息地降下。
霜华撩开帘子,瞧见似雾似烟的雨幕,面色一变。
时韵看出了她的疑虑,但她上辈子学习与工作上都深受截止日期的影响,不敢让人等久,况且马车距离店门不过数步。她不再犹豫,几欲起身跳下车:“你们先找个地方躲雨,我去去就回。”
霜华一愣,看着纤薄的身影没入雨帘,她双手环在身前,严严实实遮住了怀里的那本书籍。
茶馆门匾上刻画着“有客居”三字,看似普通实际上也很普通。整体装饰简约单调,透着一种古朴陈旧的气息。
时韵在小二的引路下,朝二楼走去,楼上的每间雅间皆以屏风隔开,穿过几间,她在尽头的雅间瞥见了想寻的人。
只扫了一眼,时韵便大咧咧坐到了宋临羡的对面。她自顾自地斟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置于唇边,呼气吹开上面悬浮的茶叶,喝完,才客套一声:“久等了,宋公子。”
“看这天色,还以为姜姑娘要失约。”宋临羡的目光从窗外挪回来,落在时韵身上。
面前的少女毫无闺秀形象可言,双腿微敞,洁白的衣衫略有几处融入深色,发梢微湿,双眸如雨洗,祛尘无垢,格外干净清透。
看起来是冒雨而来。
宋临羡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时韵道:“约定既出,怎会反悔?”
她可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孩子。
桌面上躺着她方才放下的书籍,黄皮纸封,厚度略薄,无甚特别。书页因一路被人护着,并未被雨露沾湿。
宋临羡握着扇子的手蓦然一顿:“这就是姑娘所说的孤本?”
“正是。”时韵神秘兮兮地探过头,上半身挨着桌沿,“宋公子,准备好了吗?”
语毕,她纤细的指腹轻推,书籍被送到宋临羡桌前,恰恰止于扇子一端。
宋临羡放下手中扇,拿起那本书册,随意地翻开。封面上写着“佚名外传”四字,出势生动巧妙,笔力遒劲,矫若惊龙。首页与平日的写法不同,一行字位于正中央——
本书有所参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宋临羡掠过这句话,往下翻页。
行书跌宕遒丽,放纵不拘,收笔如有凤,凌厉却飘逸。
字是一手好字,内容却不尽然。
时韵时刻观察着宋临羡的神情,此时也察觉到他略锁着眉,似乎有点不爽,她诺诺出声:“最后有惊喜。”
宋临羡抬眸看了看她,手下翻页的动作稍快了点,翻到最后一页时,目光倏地顿住。
这页纸的触感稍有不同,纸张上布着水渍干后的痕迹,不规则的轨迹分裂开两部分。
宋临羡默默看着,面上无动于衷,却在划过水渍浸过的字迹时,眸色微暗。
窗外春雨绵延,云屑翻涌。风将缝隙推开,明目张胆地滑进来,捣碎了冰凉融进四肢百骸。
时韵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