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舟的耳膜如遭针刺。
他猛地眨眨眼睛,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
眉目姣好,身材高挑,长发打理得出尘飘逸,拥有一看就是艺术家的出尘气质。
是他想念了许多年的方泱。
却和五年前的方泱看起来很不一样了。
可是没有想要拥抱的冲动。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甚至有点想逃开。
叮。
电梯门关上了,显示屏上数字缓缓开始变化。
他想过无数次五年后和方泱重逢的场面。
比如他很俗气地开着豪车,英俊潇洒地偶遇在街角,在无数无辜路人的见证下求婚。
比如比较不俗气地手捧玫瑰,去艺术学院跟方泱求婚。
比如很浪漫很暴发户地包下一整个音乐厅,在方泱的演奏会,上拉来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来跟她求婚。
求婚求婚,其实都挺俗气的,可惜现实中他连表白都没通过。
这点自我催眠般的奢望,几乎是他在罗安达最大的精神支柱。早已盘旋成紧紧缠绕的参天大树,却在这一刻倏地被连根拔起。现实中他在老头的病区,一身狼狈与方泱照面。
心脏猛地撞在胸口上。他张张嘴,脚步钉在地上,怎么也迈不开。
“这么快就回来了?差点没认出。”方泱走近了,有点儿惊喜,“你爸爸他……也挺想你的”。
“哦?是么?”陆柏舟轻声道,“在非洲的后两年,你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这话出口幽怨,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陆柏舟你说什么呢?
但也只是一语道出自己最深的那点执念,如此简单。
“对不起啊……”方泱道,“前年正好博士毕业,原来在学校的号码就不用了。”
陆柏舟看见她无名指上套了铂金戒指,豁然明了。
并不诧异,虽然感觉心田里像奔过了一万头非洲野驴。
女神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什么鬼。
就算过了五年,就算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个成熟男人了,可惜面对方泱,瞬间就被打回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不管对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地撒娇。
她永远平和大气,滴水不漏。在方泱不动声色的温婉中,陆柏舟的所有情绪都无从出口,感情争先恐后却只得刹在嘴边。
他的招式显得幼稚又可笑,一次又一次被看透、被化解、被婉拒。
除了他老头以外,全市,不,全国有几个单身汉比他陆柏舟条件更完美?虽然目前……另说。
陆柏舟指指病房:“嗯我刚……来看老头。”
方泱提了提手中的保温饭盒说:“那正好,你陪我过去吧。”
什么?
方泱提着保温饭盒,来看老头?
看望他老头这种规格的病人,不是得拿着一堆花篮果篮高档保健品礼盒什么的?陆柏舟更疑惑了。反观方泱没用他带路,反而熟稔得仿佛来过很多次……
一种令他难以置信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这几年辛苦你了”,方泱边走望着他,打量道,“晒黑了很多,不过还是很帅。小船儿,回来就好。”
“你知道我刚对老头说了什么吗?”陆柏舟摸摸鼻子,“我说,你唯一的儿子,差点儿就死在非洲了。”
方泱愣住了一瞬,神情有点惊讶,还有点儿心疼。
“不会的……”方泱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重的话,“小船儿,你堂妹的事情,没能帮上什么,我很抱歉。”
“没关系”,陆柏舟有点不想接下去。
“不过”,方泱轻声道,“现在不是唯一的儿子了。”
陆柏舟只觉得脑后如遭重锤,半晌才道:“你什么意思?”
方泱左手抚上小腹,眼中流出陆柏舟过去十年里从没见过的柔情:“小船儿,……你有弟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