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舟抬头,顺着一身白大褂看到一张年轻男医生的脸。
轮廓温柔,鼻梁很高,一双深棕色眸子,使这张白皙的面容显得柔和而沉静。
陆柏舟陷在这双很深的眸子里。
“你……”面前年轻医生的表情凝滞了一下。
皮肤很白,深棕眸子,似曾相识的上半张脸……疑似昨夜的口罩大眼仔?
这么巧?他有点怵,又想扑过去翻对方左半边袖口。
“刚上下午班,就过来看看”,男医生冲他一笑,“我是老爷子的管床”。
声音也挺像口罩大眼仔的,不过较之更为温和,不像昨天那么低沉清冷。陆柏舟忙站起来,又看了两眼他胸口挂着工号牌——“闵研,博士研究生”
“我是陆载璋的儿子”,陆柏舟有点尴尬,“昨天回国,今天听……说了就来了”。
“听说”这个词蹦出来,怎么讲都觉得很别扭。
“老爷子昨天挺晚才下台的,”闵研点头,“您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我老头……严重吗?”陆柏舟问。
“体检发现的,住院安排得也及时,”闵研娓娓道,“肿瘤大小部位都还行,没有并发症,目前也没发现转移。如果治疗恢复得好,以后服药加复查即可。GIST的五年存活率算很不错的。”
闵研交代得详尽而清楚,字字句句都戳在陆柏舟最担心的那几个问题上,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好生复位。
陆柏舟于是试探道:“这几天除了护工和我,有别的人来看过老头吗……”
闵研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意外,眨眨眼睛,“当然有啊。”
陆柏舟怎么也想不出个对“姨太太”准确而含蓄的形容:“就是那种……来得比较频繁的,看起来关系比较好的……女性。”
“有一个。”闵研失笑,“大概晚上六点,基本每天都来。”
陆柏舟不知道闵研这个笑是不是真的会意了,只好点点头,“哦……明白了,那就好。要不老头儿可太惨了。”
“有陈主任在呢!”闵研安慰他,“您且放心吧,老爷子身体底子不差。”
“真的谢谢您们了!”在闵研这句声音不大但很有力的“放心”的安抚下,在心电监护平稳规律的“滴滴”声中,陆柏舟的心情逐渐上扬了一些。
“应该的”,闵研手势温柔地检查了陆载璋的情况,拿着小电子仪器在几台监护设备的条码上挨个扫了一遍,轻声离开。
陆柏舟在老头病床前坐了一下午,反复思考着闵研是不是口罩大眼仔。期间他老头迷迷糊糊醒过一次,估计是伤口不舒服,哼哼了几句。他火速冲出去换了护工,看到闵研再次逐个检查了仪器上的数据,顺便帮他们叫护士换了一瓶新点滴。
他去取老头报告的时候,闵研在病区走廊边上正被几个年轻学生围着,事无巨细地一一叮嘱解答。
去自动售卖机买饮料的路上,听见闵研在教隔壁一个大叔,术后卧床如何护理。患者颇为紧张,但闵研的耐心嘱托和细致动作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十多分钟后陆柏舟再次路过隔壁,在闵研耐心而细致的指导下,大叔终于放松了下来。
大叔的媳妇儿夸赞道:“这年轻小大夫人可真不错!”
陆柏舟听到这夸赞,轻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还看到闵研很利索地帮一个大妈挪了两个挺重的箱子;搀着术后刚能下地活动没多久的阿姨在走廊上活动;面对一个喋喋不休的家长,认真而专业地讲解着小朋友出院后的各种注意事项。
如此种种繁忙,直到下午快下班时,他才看到闵研接了杯水,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坐下。
对每个病人都不卑不亢,没有因为他老头的身份而有所特殊,深受病区老少妇孺的欢迎赞誉。
劳模啊!
这一下午他看得都疲累至极,更无法想象闵研是如何事无巨细、桩桩件件地完成,仿佛他身上有用不完的温柔耐心。
笑起来眉目温润,会有让人放心而平静的力量。真是……认真、细致又令人安心的年轻小大夫呢。
他想到昨天晚上那个一本正经拉假琴的冷酷口罩男,觉得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反差。问到嘴边几次差点儿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上半张脸和你同款,不过是人狠话少巨能打的那个型号。”
甚至有种掀开他上衣的冲动,就为了看看人家腰上是否有个小恶魔纹身。
真正让他确定的,是闵研从胸前口袋里掏笔的那个动作。
陆柏舟眼前一亮。
摸出一支蓝笔,还顺手把胸前口袋剩下的一堆笔整理了一下。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他掏出手机,却发现那个好友请求仍然没通过。
能理解,外科医生的辛劳日常。
口罩大眼仔,不,闵研,这哥们儿要是放到罗安达,指定是当地经济发展的中流砥柱。
“您这一趟趟净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