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顾悯回京也有月余,文武百官们也习惯了皇帝退居深宫,由摄政王处理朝政的日子,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摄政王和皇帝根本就是“狼狈为奸”,东厂、锦衣卫、六扇门、内阁都唯皇命是从, 与其说是摄政王把持朝政, 倒不如说他是皇帝摆在朝堂上的一个傀儡罢了。
有这样一个傀儡挡在前面,除非皇帝传召, 否则大臣们几年说不定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那些烦人的言官御史哪怕再巧舌如簧, 见不到皇帝本人, 总不能对着空气吐唾沫星子,指手画脚吧?
朝堂局面安稳了,淮王、信王等起兵造反的藩王及其家人也已全部被押解回京, 各地藩王势力趋于稳定,接下来便到了和某些人新仇旧账一起清算的时候。
某天清晨, 京城府尹衙门,差役们刚上值便听到衙门外面有人击鼓鸣冤, 出门一看,击鼓的人却是个穿着僧袍的老尼姑,差役们问她有何冤屈,没想到老尼姑的回答让差役们吓了一跳, 忙带老尼姑进去向府尹禀报。
老尼姑自称自己曾是高宗废后徐氏的宫女, 当年废后与废太子用厌胜之术诅咒高宗,其实是被人诬陷,是她被人重金收买, 将巫蛊娃娃放入了废后的宫里,而收买她的人,正是曾经高宗身边的司礼掌印太监郭九尘!
老尼姑又说,自己当年知道事发后,郭九尘一定会杀她灭口,幸好宫中有个侍卫是她的亲戚,她在侍卫的帮助下藏在水车里偷偷溜出了宫。
但她怕郭九尘会继续追杀她,也不敢回老家和亲人相见,一个人孤身流落在外,东躲西藏,吃尽了苦头,后来在一座尼姑庵里削发为尼,出家后,她日日忏悔于佛前,最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决定将当年冤案的真相说出来公之于众。
府尹听完老尼姑的自述,试探地问了她一些关于皇宫里的问题,老尼姑全都对答如流,府尹便判断老尼姑极有可能所言非虚,事关皇家之事,府尹不敢轻视,赶紧将此事上报给刑部和大理寺。
刑部和大理寺接到报案,也是吓了一跳,不少官员都见证过十几年前废太子谋逆一案,那人是杀了一批又一批,刑场上血流不止,发配流放的官员官眷更是不计其数,若当年这桩轰动朝野的案子到头来是个冤案,那如今的朝廷上下非翻了天不可!
案子虽然棘手,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不敢隐瞒不报,立即命人传消息去摄政王府,请顾悯前去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顾悯自然早就知晓今天早上会有人去衙门击鼓鸣冤,早就等着他们来上报了。
而那老尼姑自首则是凌青蘅一手安排,当年凌青蘅因为年幼体弱,自小养在道观里躲过了家里的灭顶之灾,后来潜伏在京城里查探到,郭九尘这些年一直在命人暗中找一个当年在废后宫里伺候的宫女,他便猜到这个宫女极有可能是和当年的案子有关,最后被凌青蘅通过江湖势力先一步在一个尼姑庵里找到了这个老宫女。
顾悯在去刑部衙门之前,先去了一趟北镇抚司。
这三年里,郭九尘一直被圈禁在诏狱的天牢里,沈映命人给郭九尘戴上重重的枷锁,并把他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就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他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赎罪。
诏狱的天牢是在地下,像一口枯井,需要从上面放下绳子才能下得去,那里面地方狭小,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长期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当真是生不如死。
顾悯下到天牢,命人把墙壁上的灯点上,才看清了天牢里的情形,郭九尘被关在一个仅仅只有一人高的铁笼子里,笼子小到他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不能躺下来,只能蜷缩在地上,别说是街边的乞丐,比之圈养在棚户里的牲畜还不如。
铁笼里的郭九尘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知他当年施毒计陷害徐皇后和昭怀太子时可会想过自己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顾悯远远地看着铁笼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郭九尘,淡淡开口:“郭大伴,好久不见。”
郭九尘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顾悯,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怪笑,“咱家就料到你肯定没死,否则,那狗皇帝也不会把咱家关在这里这么多年。真没想到啊,玩鹰多年,最后竟被鹰啄了眼睛,不过事已至此,成王败寇,咱家认了,你要杀要剐,赶紧动手吧!”
顾悯哂笑一声,负手往前走近了些,冷冷道:“别急,你本就死有余辜,当年昭怀太子查到你贪赃枉法,向高宗皇帝弹劾你,你知道后便怀恨在心,担心太子将来继位会清算你,于是联合刘太后、淮王、信王这些人,设计诬蔑太子有谋逆之心,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你自己数得清吗!想死还不容易?等到那些被你害死之人身上的冤屈洗清,我自然会把你押到他们的墓前,将你千刀万剐,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