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并没有刁难他什么,只是深深叹气,抬起皮包骨的胳膊幽幽开口:“你们这些当兵的、吃官饭,都以为国大了,咱们就能好过,拼了命儿打仗。结果一个个二三十的小伙,还没讨着媳妇儿就见阎王爷去了。”
欲反驳自己并非兵将,念了又闭嘴,还是老实听着。
“其实咱这儿还算好的,只是饿几顿罢了。那边儿五里过去有个小寨,有点儿穷,你们不怎么瞅着,弄得蛮人都去落户哩。
整个寨子啊,一壮丁也没,姑娘家都成了慰安妇,肚子大了就直接朝着打,说是打流就行。流了又不管,扔回屋子里去锁上,死了也没人知道。
咱这年纪的呀,不是躲着就被抓去,老妇帮他们作炊,老翁就地杀了。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男娃儿得干活,干得好才活着,要哪天没做好就得‘虫上身’(指蛊虫),就是做的好,一过十六岁还得杀。女娃娃呢和大姑娘们一样,都是慰安妇,哭的呀泪干了,嗓子发不出声,那地方全是血痕。”
说着说着,眼眶渐渐湿润,她僵硬做个打哈欠的动作掩饰情绪,法令纹崩得明显,在沧桑面容中依旧一眼发觉。
“军队不管吗?”洛清宵攥紧拳头,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说。
老婆婆回道:“管不到。那地儿离的远,税钱少,没什么人走动。地方官又是个贪生怕死玩意儿,蛮人一抬手就吓得尿裤裆了,那还敢往上头报。娃娃们自个儿想去县城讨理,还给拦了。呸,真不是东西。”
愤愤不平的拍大腿。
他收起心理复杂,见时间长了便打算回去。应和几句,起身与老婆婆告别,尚未抬步,忽听见林子里有怪声。
抬眼,往一个方向瞄。老婆婆似乎有些紧张,又与他搭话,东扯西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下明了。
摆弄摆弄袖口,眯眼乐呵呵跟着谈论,一副赖这了的架势好不要脸。
瞬息间,掠步,出鞘音入耳,刀光剑影迷人眼。待老婆婆反应过来时,姑娘纤细的脖颈已在利刃下不由颤抖。
“住手!”老婆婆急忙喊着,生怕他一个用力就夺了姑娘性命。
洛清宵倒没想多伤冤魂,刃离了足有二寸以上。把缩在下面另外个莫约十一二岁的小朋友踢出去,说:“放心,只要姑娘能说出和小朋友躲这里的一个原因,我会考虑怜香惜玉的。”
语言带了些开朗调戏味儿,他乐呵呵等听对方慌乱解释。
可姑娘半天不回话。
洛清宵略疑惑,低头对上那双毫无生气的深处隐藏无尽恐惧的眼睛,心猛的一缩。
老婆婆说:“是我让她和孩子躲那儿的。”
“她们就是我说那寨子里的,自小便长那。如今花儿般的年纪,却被迫怀了蛮人的种。胆子小,担心说出来会被打,就逃我这了。
我怕你们伤到她,便一有人来就躲着防着。”
他望向姑娘微微隆起的小腹,只是看着,就感觉到姑娘在不停颤抖。
躲在老婆婆身后地小女孩,手扯着衣物害怕,目光却还一睁不眨盯着自己手里的刀。没穿鞋子,过分宽大的粗麻显然不合身,白色补丁染上洗不掉地血污。
他瞧见小女孩头发上插着木雕花的簪子,和姑娘头上的是同样的。
“她们……”洛清宵心情沉重说。
兴许知道洛清宵不会下手,老婆婆温柔的摸摸小女孩发顶,和蔼笑笑说:“是慰安妇,包括这个孩子,都是已经被无数蛮人欺凌过的慰安妇。”